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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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荣昌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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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丁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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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水从天下走过，我是巫水源头游来的一尾鱼，跃过荣昌桥上的彩虹龙门，对你永远伫望。”

城步苗族自治县地处湖南省西南边陲。县城儒林镇位于县域中央，巫水穿城而过，将县城一分为二。在滔滔巫水上，一桥跨越两岸，联接县境南北，沟通湘桂两省。这桥，就是历史悠久、闻名遐迩的城步荣昌桥。

湖南城步古有“苗疆要区，楚南极边”之称，境内高山逶迤，河川横亘。在城步的历史长河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路和桥梁，仅几条崎岖驿道供南来北往，巫水“少舟楫之便”，仅可撑排漂筏，运输全靠肩挑背负，民生艰难。

巫水江宽浪急，修桥不易。在荣昌桥修建之前的漫长历史上，只曾在紧接城郊蒋家团村的河床最狭窄处建有一座样式很小的便桥，叫“通济桥”，后因洪水冲毁，便因无资金再没能复修过。

人们要过巫水河，有钱的人可雇小船摆渡，或撑自备竹筏渡河；没钱的人只好拏衣扎裤，觅浅水处裸身过河，若遇大雨水涨，就只能干瞪眼了。

至于年老体弱者或妇幼之辈，更是视若天堑，望河兴叹。千百年来，有多少生灵被肆虐的河水吞噬。巫水难过，桥梁难修，“难桥”因而得名。

荣昌桥是城步巫水河上第一座大桥，首建于清朝光绪年间（1875年），由城步籍湖北郧阳总兵龚继昌捐资修建，距今有近150年历史。

在江水茫茫、水流湍急的巫水渡口上修桥，以当时历史条件和城步发展水平，无异于一项浩大工程。时光久远，许多细节已无从考证。从现存荣昌桥老照片仍可看出，当年大桥如长虹卧波，气势雄伟。该桥建成，使巫水天堑变通途，极大改善了城步交通落后面貌。

（历史悠久的城步荣昌桥）

岁月的风雨湮灭了许多历史的烟尘，奔流不息的巫水却记取了一座桥与一个人的故事。时至今日，龚继昌与荣昌桥的故事仍在苗乡大地广为流传，其修桥功德也将被后世永远铭记。

龚继昌，本名昌遇，字荣甫，湖南城步县龚家冲人，今属西岩镇白水村。他10岁习武，练就一身武艺，身强体壮，且胆识过人，勇于打斗。却因无业，经济拮据，家境每况愈下。后凭一身力气去广西挑盐回城步贩卖，赚钱养家。他每担能挑一百七八十斤盐，长年往返于桂林——城步的迢迢山路上。

每次过巫水河时，他总要在渡口处杨卓镐的油炸粑粑摊子饱吃一餐，每次赊账。杨卓镐慧眼识人，不但不计较饭钱，还借给他买盐的本钱。龚继昌心怀感激，暗下决心：以后若有出头之日，一定要在这个渡口上修建一座大桥，回报城步父老乡亲。

清咸丰二年（1852），龚继昌在广西撂下盐挑子，投奔楚勇头目刘长佑，随其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军，转战各省。同治三年（1864），龚继昌生擒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之子洪福瑱。翌年，龚继昌以“战功”擢升并被赏换花翎加提督衔，全家受诰封。他回城步召集青壮年百余名加入其部。

同治六年（1867），咸同起义苗军进攻怀化会同，守将龚继昌出战镇压起义军，同治十年（1871）冬杀害苗军首领张秀眉、杨大六。龚继昌被清廷加授贵州省镇远府总镇，后又授湖北省郧阳总兵兼长胜水师提督。

在云贵两省，龚执行清廷“擒渠扫穴犁庭”政策，血洗苗寨，劫掠银两无数。龚继昌从贵州带兵回籍时，途中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他不忘当年自己贩盐时许下的心愿与承诺，诚心献巨资修建大桥，并委托吕赞臣督修，在城南巫水渡上架设五拱石礅风雨桥，以自己的本名和字号各取一字，命名“荣昌桥”，也示荣耀和昌盛之意。

光绪15年（1889），龚继昌又捐资修建城步孔圣庙，以播儒家风气。龚继昌的是非功过，任由历史评说，但今贵州、湖南等地，特别是邵阳、怀化西南通道、绥宁、武冈等县市的古道驿路，却多为龚继昌当年修建。

荣昌桥，四礅五拱，所需青石就近取材，采自巫水河畔狮子山，经錾凿砌筑而成。施工者们采用土法围堰，人工舀水，桐油拌糯米浆灌缝等传统工艺，克服重重困难，终将大桥建成。

竣工之日，全县欢欣。大桥南北两端各砌36级石阶。拾阶而上，桥身飞檐翘角，建有四柱二十八排风雨亭。桥面以板石铺砌，两边砌有细錾压桥长条石，桥亭中部为两层楼阁并设庙宇,供奉菩萨两尊。南北两端为积木蜂窝式牌楼，牌楼下各蹲两只大石狮，高1.6米，长近2米，下为雕花底座，雕术精湛，艺夺天工，情态毕肖，栩栩如生。

从此，荣昌桥成为人们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和乘凉避淋、停担歇脚的最佳去处。有热心公益的从善者，在桥上设点施茶，为行人解渴；也有人在桥上打草鞋小卖，供缺履者急需。

说也奇怪，大桥落成以后的二十余年中，此前三年两洪的巫水再无巨浪，民间传说为神狮护桥，才使得河水风平浪静，大桥安然无恙。4只石狮由此具有灵性，接受祭祀，声名远播，成为荣昌桥标志性雕塑。解放后南桥石狮被定为县级重点文物。

时间到了民国25年（1936），因经历“特大山洪，水石激荡，中流石礅三倾其二，护桥角石四存其一，两端护堤，亦溃其半”，由县中商绅募捐对桥进行了补修，并撰写“桥记”，详细记载荣昌桥之首建和补修过程。

“桥记”曰：“县城之南，有巫水渡。古无舟济，水浅，人皆徒涉。春水泛滥，行者止焉。清光绪初，龚继昌乐为善，破数万金建石桥。县人因名桥曰荣昌，以志盛业于不坠”；“县商绅十余人，分途募款，计日经营。历时八月，费二千余金”；“斯桥也，龚继昌创建于前，今又补修于后。且复横桥锁溪之胜，供县人游览，亦呈乐地也。道路大成，湘桂间往来益密，城步之亦复繁荣也”。自此，“难桥”改称为“南桥”，音同而字异。荣昌桥、南桥二名，通用至今。

（横桥锁溪，游人览之，亦呈乐地也）

岁月沧桑，物换星移。新中国成立后，城步县委、县政府重视交通建设，推进社会经济发展，于1958年修筑县城至汀坪公路，利用荣昌桥作公路桥，因而将桥上28排风雨亭台和两边栏石拆除，城汀公路得以通车。

1972年，城汀公路改建成省道，且延伸至湘桂交界贝子河，路面必须拓宽，质量要求更高，只得将荣昌桥炸毁，在原址重建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V型石板拱桥，一礅两拱，单拱跨径35米，全长91.4米。车道宽7.1米，两侧行人道各1米，合计9.1米，外围桥栏，并竖有灯柱。

上部为板拱结构，下部为重力式礅台，设计载重为汽—20级、拖—60级。北端引桥与古便河上的团结桥相接，并将团结桥统一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大桥。新桥仍沿旧称“荣昌桥”。

（新桥仍沿旧称“荣昌桥”）

荣昌桥不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公路桥梁，更是一座内涵深远、魅力独具的苗乡文化大桥。伫立桥上，环顾县城儒林镇，只见青山围合，碧水中流，山光水色，尽收眼底；三十六峰之秀、狮子山之险、马鞍山之雄，尽入眼帘。

自古以来，荣昌桥前面的谷地就被称为“左狮右象，两山对峙，穴在其中”，“穴”即阴阳家所谓的山川灵气凝聚之地。荣昌桥附近三景分别被誉为“巫水涵清”、“蒋村春渡”、“南湖月照”。

有诗为证，“巫水涵清：环曲澄泓，波恬浪静，沙鸥云集，锦鳞泳游。”“蒋村春渡：津映桃红，堤垂柳绿，渔舟如织，野店笙歌。”“南湖月照：水阔潭深，波光掩映，渔歌互答，芦影参差。”

城步之旖旎山水，引得文人墨客纷至沓来，留下几多吟咏山水的佳作。

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游历至巫水河边，写下“巫水之磻”名句，用“磻”字表示巫水壑深水曲、由岩石拥送之势。朱元璋后裔朱企尤写有“巫山一线水，西向县门流。激浪推沙岸，穿云下蓼洲。琴堂宵映月，山郭日沉秋。好傍堤边柳，看鱼上敌楼。”

明朝诗人胡采亦有诗咏道：“一派从山下，孤光岂待秋。月悬先到底，风起亦安流。”这一脉清流，衬托着巫水河畔幽静雅致的清凉环境，滋润了城步少数民族淳朴豪爽、阳刚雄浑的铮傲性情。

当代著名诗人马少侨面对“城步蒋村”发出感慨：“田园鸡犬升平里，莫去桃源问古今”。自古及今，描绘荣昌桥与巫水之风光形胜、民俗风情的诗词篇章，可谓数不胜数。

（旖旎山水，引文人墨客纷至沓来）

岁月如河，逝者如斯。每一个时代均赋予荣昌桥不同的时代内涵。21世纪初，城步县委、县政府将县城儒林镇定位为山水园林生态城市，把白云洞景区和南山景区确立为旅游产业重点发展区域，以旅游的优先发展带动县域经济的腾飞。

根据县委旅游发展战略，荣昌桥沿巫水河以上5公里的高峡平湖白云湖、洞府奇观白云洞，以及滨江文化走廊的利济门、孔圣庙等人文胜景都将归入白云洞景区，进行整体开发，并将在利济门城墙处修建一座横跨巫水的风雨桥，再现古荣昌桥雄姿。

（再现荣昌桥雄姿）

2011年，县里投资2000万重修荣昌桥。工匠们在514根杉木柱上凿孔打眼，以榫衔接，斜穿直套，将亭廊连为一体。廊道外挑1米，柱脚悬于半空。荣昌桥全长218.98米，宽12米，总高度27.86米,廊桥部分由5座宝塔式三层阁楼、166间桥廊组成，被誉为“亚洲第二风雨桥”。

一路山歌上南山，巫水河上月正圆。今年（编者注：2024年），县文旅部门以荣昌桥为半径，全新打造“行船游赏”、“数字光影”、“沉浸式情感交互剧场”深度融合的水上夜游项目《巫水河边月正圆》。

该剧昭显1700多年来苗寨炊烟升起的平常烟火和那些危难之际浴血奋战的苗家汉子、铿锵坚韧的苗族女人的血性与荣光。船在巫水河上，巫水在幻影中，幻境在故事里，让城步历史人文融入大众传播语境，让城步故事获取一种全新表达方式。

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古老而又年轻的荣昌桥将焕发出新的容颜，向世人展现她那与日俱增的风采神韵。（2024.10.19）

（苗乡与日俱增的风采神韵）肖丁勤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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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肖丁勤，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先后供职于行政机关、新闻信息和史志等部门。系国家邮政社会监督员、湖南省邵阳市第四届道德模范。 

视频：城步水上夜游项目《巫水河边月正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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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