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罗文鹤
前言
泸州市人民商场,位于泸州城北,东临治平路(白塔街),西坐公园路(江阳北路),南依中水井沟(苏公路),北靠迎晖路(三牌坊)。治平寺、报恩塔(白塔)所在的这块宝地,见证了泸州主城建设的发展及经济、文化走向。清末,1903年建立于此的泸州学堂成为文明座标。建国后辟为人民商场。
建国前的样子我没有看到过,不便乱说。50年代变成人民商场,印象深刻。可以给大家一一道来。
从治平路上的泸州旅馆对面的高梯子走上去,商场分一,二,三,四,共四条街。
人民商场街道示意图(曾天可绘制)
商场一街
高梯子走完,左边,靠水井沟(苏公路)一面的街,是东西走向的一街。这条街,直,窄小,比较背静。街两边都是一排平房。街中段各有一道缺口,一个缺口可以上梯梯,到白塔所在的二街。另一个缺口,下梯梯下到靠水井沟方向的铺面的坡下。那里原来是日机轰炸后的烂坡。后来泸州川剧院在那里修了几间平房宿舍。剧团的老老少少艺人都在那里住过。
一街最东头的几间铺面被一个卖化学浆糊的张姓老板租用。在泸州首次出现的化学浆糊,比以前的粮食浆糊保值期长,销路广。他的妻子宁波人戚医生是陵园中学的校医。
走过60多米的街道,右边一条路通人民电影院门口的坝子。再往前走,左边是商场的大公共厕所,右边是电影公司宿舍大院,门开在公共厕所对面,倒桶子(马桶)方便。再走,就走到一街西口。门口里面,两边各有一栋平房,靠水井沟一面的的平房中,住过我泸州二中的学弟魏光荣,其父亲在面对公园路一方的铺面开了一家牙科医院。他后来成了市一级的领导干部。和牙科医院对称的另一面。老黄桷树对着的,是是我群刘自果兄弟的刘家院子。他家与商场里面的人民电影院一墙之隔,可以经常睡在床上欣赏电影里面的音乐和对话。
走出商场一街,接公园路。门口左手斜对面是中城公园的正大门。
商场二街
商场二街在白塔所在的台阶上,比一、三街高出三米。在此基座上的白塔更显得高大伟岸。在50年代,白塔顶上有两片金色祥云。最顶上有一个硕大的红五星。五星用霓虹灯勾勒,晚上熠熠生辉。
改革开放后,白塔右边的治平寺大殿已修葺一新
白塔前面的治平寺大雄宝殿在正东面十级台阶上。宝殿外面左右各有一个石梯子上二街。寺庙已经改成公共食堂,前殿成了餐厅。大殿里的三尊大佛,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被半夜打碎,偷偷运到泸州几家钢铁厂炼钢去了,大殿大门紧闭,后殿作为堂口前台,迎接从白塔方面纷来沓至的食客。公共食堂,无论在质量和价格上,都是当时泸州首屈一指的餐厅。忘不了,60年代初困难时期,油荤缺少,在食堂门口顶着凛冽寒风,围着白塔转了三四圈,等着进去吃有点肉味的螺丝肉,快到了时,听门口招待员说卖完了,沮丧而归。悲情愤景忘不了,也忘不了在这里吃泸州首开的个人小火锅的滋味。
白塔正西边,是一座长方形的一楼一底的大厅,面积大,几乎占了二街平台的二分之一。这里最初是工商联办公室,我大舅陶若愚在这里当过秘书。后来成了二轻局的小商品展览馆。1958年后成了市里的物资局。我的同学方兆康,何朝忠,以及健在的王光明,在此青春消磨殆尽。
白塔左边是物资局,右边是一排茶馆(王伟提供)
二街的南面,是一排茶馆。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茶桌大多摆在白塔旁边露天坝。我家里的大人,在周末,要带我们到此消遣,喝茶,嗑瓜子。有时,还有卖艺的,坐在白塔边的石栏杆上拉二胡卖唱。
二街北边的一楼一底房子,修得漂亮点,红门红窗。在这排楼房的中间,50年代,开了泸州第一家西餐馆。泸州一中退休语文高级教师毛元康老师的小满姐,在餐厅举行婚礼宴会。长长的餐桌子上,我第一次用刀刀叉叉吃蛋糕,喝苦涩的咖啡。很兴奋。
西餐馆往西走,是一排拍卖行(寄卖行,委托行)。拍卖行里,有人寄卖字、画、花瓶等古董。玻璃柜子里摆放有精美纸扇、玉佩、玉圈,和贵重手表罗莱克斯。记得有个铺子里,一个老板,穿着打扮庄重得体,有军人的气质。
在这排楼房西尽头,有个下到三街的梯子进出口。西面一排一楼一地的铺子,一半是拍卖行,一半是博物馆的装裱室(郭可夫提供)。楼上是物资局的宿舍,有过街天桥,通物资局楼上办公室。铺面南尽头,有一个通人民电影院的小梯梯通道。
王伟忆画人民商场。画家是从水井沟方向画过去的。
商场三街
人民商场三街,是从治平路泸州旅馆对面的高梯梯上去,倒右拐,靠迎晖路一边,由东往西走,到公园路为止。
这条路比较宽敞,两边娱乐场所多,是商场最热闹的中心。
三街东头是一排七八个铺面的木门板平房。泸州工艺美术社在这里。其间,有装裱字画、做通草花的车间。听已经去世的余安中老说,全国著名泸州画家蒋兆和的妹妹,在这里领头。在这排房子的中间位置附近,现在是王伟摄影工作室。
再往前走,有十几米的空坝,被人搭了简易棚子,有气枪打靶、高尔夫球、台球、握力测试器等街边娱乐场所。
再过去,就是实验川剧院了。这个剧院老戏骨多。我记得的有,李惠仙、杨世秀、牟天龙、陈佳玉、林辉光、刘素彬……
戏院主要演出经典折子戏:《秋江》、《四郎探母》、《迎贤店》、《别洞观景》,《马房放裴》、《拷红》、《跪门吃草》、《辕门斩子》、《杀妻告庙》……
除了悠扬动听的一套鑼鼓乐队外,台上戏装行头五彩缤纷。文戏的走台步、眉眼指爪、一招一式、唱腔、甩水袖,武戏的摇野鸡翎子、吐火,变脸、武打、翻跟斗,无不令人拍案叫绝。更不用说,川戏独特的帮腔(吼班儿)。强烈的艺术冲击力,让我这个戏剧界的外行,也深深地记住了这些行话。
川剧院外观 (曾天可提供)
在戏院外,有一个宽坝子,可以摆放七八个茶桌。坝子的北边和西边,各有一排苏式设计的美丽建筑,先后成为少年之家、中苏友好协会、民盟、统战部和川剧团宿舍等单位用房。60多年后的今天,群里的苏垣老师,还记得在那里参加少年儿童的活动。
剧团大门对面,是个很大的茶馆,也是泸州曲艺人士的舞台——《曲艺书场》。温小犀,田子秀,罗国瑄,李少华等人,在台上的演出很接地气。清音、扬琴坐唱、舞台短剧、快板、金钱板、单口相声,淮书……让市民大众喜闻乐见。茶馆旁有理发店和擦皮鞋的店子。
川剧团对面“曲艺书场”楼上
再往西走,右边是一排长二十米左右的矮墙,墙下有花坛。墙中间是通四街的南通道缺口。在这段矮墙街上,没有铺面,成了小摊小贩的风水宝地,也成了看电影的观众吃东西和休息等待的地方。过了这道墙,右边是一楼一底的木房子,在这排房子的两头都有楼梯。泸州的文化人,电业局中层干部黄浩清住楼上,我曾造访过他。我最敬爱的少年之家美术辅导老师侯维萱和他儿子傅洪年也曾住在木楼上。楼下西头有间大屋子,是人民电影院的广告绘画室。记得有一个美工怪人陈毅,高度近视。在画档子(广告)时,鼻子几乎接触到广告布了。再过去,在这排平房的最后一个铺子,是当时泸州城里闻名遐迩的红桥猪儿粑店。店堂只有五、六张卓子,全天开门,食客不怕排队入坐。人民电影院,就在这排房子的对面。
再往西走,三街到头,下个园弧高梯子,下到公园路。
在三街尽头横过公园路,到了中城公园的东北院墙。这里有道小门,爬几梯进入公园。
商场四街
商场四街,在三街矮墙中段缺口处下坡,南北走向,和迎晖路接口。这条街,历史上有其特点。清末,泸州学堂1903年,在这里发端——当时这里是清廷的一个衙门。这里是泸州废除科举,开始现代教育的地标。我1917年出生的母亲,生前给我说过,她在这里读过书。枉廷弼、王哲蓀、李西华这三个当年教过她的老教师,几十年后的1958年,在凤凰山(泸县志称为瑞鹿山)上的泸州二中,又成了教我的老师,是我的师公,我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学“孙”。
1939年,在日机的狂轰滥炸下,白塔周围的治平寺被夷为平地。我们后来见到的寺庙等建筑已经是抗战胜利后重建的了。
日机轰炸后的治平寺
(高荣提供)
日机轰炸后的治平寺
(邝峻熙提供)
在我的记忆中,寺庙改成的四街,是建在迎晖路到商场三街的斜坡上。坡的高度,以现在迎晖路新修的商店楼层高度来判断,有六、七米高差。街估计有10米宽。四街除了一头一尾是露天,其余全部街面,有屋顶遮风避雨。
从迎晖路穿过有两个柱子的北门,进去有个大天井。天井左边,有口水井,已经封了。我妈说,当年她们读书时,就是用这口井里的水洗漱。
过了天井,进入有房盖的街道。右边第一家是外地人到泸州开的第一家湖南米粉。据群友段文汉老师说,老板是湖南人,吴姓,抗战当兵来到泸州。米粉汤味鲜,臊子多,食客常常“打拥堂”(拥挤),座无虚席。大人带我去吃米粉的鲜美知味,多年以后,还久久地停留在我们七、八十岁老人的舌尖上。湖南米粉店与其余六、七家卖挂历、假花、福禄寿喜壁挂图画的店铺,在同一平台上。往前走,就得上石梯梯。在这一段梯梯两边的铺面,主要是卖手工业小商品:手摇编织机定做的毛衣、袜子,还有手工做的牛角梳子、竹制篦子。
梯子上完,出了大屋顶,街面小平台两边,各有一个公共厕所。面对白塔,男右女左。当时公厕是旱厕。厕所里,方便的地方,毛坑上面倒扣了一个长木头箱子,箱子顶上有一个个小圆洞,让我们提前多年享受了坐厕的方便。这个长木头设备叫“毛斗”。和当年其它的蹲厕比起,要先进文明得多。过了公厕,四街走完,进入商场三街。据群友说,商场一街修了大公共厕后,这个厕所就封闭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四街北头大天井里,办起了个私营小印刷厂。我们群里的曾天可老师80年曾经一度在这里担任美术设计。
街道两边的铺面,不断拆掉铺子后面的壁头,乱搭乱建,拼命向外发展空间,显得杂乱无章。小铺子,大包小捆的买进口的洋垃圾衣物,又是后话了。
人们从迎晖路走过,可能都不知道,商场四街的迎晖路北通道位置,在现在的文轩书店那里,面对当时街对面的担担面和酱园铺。
后记
随着白塔商圈的崛起,人民商场拆了又修,修了又拆,到现在,除了穿着“的确良”外衣的白塔,其它的一切的一切,都轰然坍塌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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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展阅读
《都市头条》“庆悟宅茶话”:
《泸州白塔商圈的前世今生》
(上篇)
(编辑 蓝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