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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故事梗概
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台湾及其附属岛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这是世界上各主权国家的共识,也是台湾的主流民意。不管“台独分子”如何去中国化,如何搞分裂祖国的白色恐怖,都阻挡不了包括台湾人民在内的全体中国人民统一台湾的决心和意志,都不能阻挡包括台湾人民在内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阻挡不了台湾人民回归祖国大家庭的恳切愿望。
1949年,国民党战败退守台湾,一个军官将妻儿托付给勤务员,随军赴台。后返回无望,又在台湾另组家庭。及至两岸解冻,才知道妻儿尚存。乃拼尽余力,尽量弥补对大陆妻儿的愧疚。终于积劳成疾,更兼郁郁寡欢,因癌症去世。台湾妻儿捐弃前嫌,继续与大陆大妈、哥哥通信。母亲故去后,兄妹俩回到大陆老家,祭拜祖先、大妈,看望父亲的勤务员。商量父亲遗骸回家安葬的问题。大陆兄弟也跨越海峡,到台湾眷村祭奠父亲,看望弟妹。台海两岸,骨肉相连,语言同音,文化同根,命运一体,自应捐弃前嫌,同舟共济,携手同心,反对“台独”,推进祖国完全统一,共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
我要回家(中篇小说)
博爱人
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群弟,
我就是台湾。
我胸中还氤氲着郑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点染了我的家传。
母亲,酷严的夏日要晒死我了;
赐我个号令,我还能背城一战!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闻一多《台湾》
接上期。
十三
长官的伤势不十分严重,在战地医院治疗了一小段时间,战地医院搬几次家。然后南京失守,武汉危险。
“完啦!完啦!首都都给日本鬼子占领了!”唐应该捶胸顿足,好像是他的无能使首都失守。
“首都是啥?”勤务兵廖家荣不解。
“首都就是,是中国的都城,对,是京城!”唐应该解析。
京城?廖家荣懂了。小时候,父亲从财主家回来,给他们讲故事。李自成攻破了京城北京,明朝灭亡了。当然他不知道明朝那些事儿,也不知道北京在哪里,但他明白,京城都给日本鬼子占领了,中国就灭亡了。他也不知道中国地方很大,京城陷落,还有陪都重庆呢。他们当时已经进入大别山,从山区出来打击日本鬼子。他们在大别山驻地操练,休息时候他问长官。
“这日本比中国还大?”他根本没有关于日本的概念。
“大什么卵!”唐应该不屑一顾,“比我们中国小不知几十倍几百倍呢!我们中国是一匹扬鞭奋蹄的骏马,日本鬼子像只,像只什么来着?对,像只破鞋底!”
“中国这么大,破鞋这么小,怎么打不过破鞋呢?”
“中国地方大,人口多,但人心不齐,整天争来斗去,小日本就趁火打劫,五十年前先是占去中国台湾岛,现在又来侵略中国大陆!”
“我日它日本破鞋!”
“对啦!日本破鞋!日本就是妓女命,破鞋命!有权有势有钱就给人家睡,没权没势没钱就欺负人家侵略人家!你讲得太对啦,日本破鞋!”
“我日它日本破鞋!”
长官已经升为副团长。勤务兵从没见长官讲过粗话,长官是个有文化的人,早年考入黄埔军校南宁分校,是个大学生呢。据长官自己说,他家穷,但还是送他读书。高小毕业,他就考军校。读军校有饭吃,有衣服穿,毕业后还可以当军官!廖家荣十分佩服长官。
读书人就是聪明。
十四
医生说,廖家荣还得住院一个星期,他患有脑梗塞、冠心病、心脏病、肺炎、腰椎间盘突出、骨质疏松、老年痴呆、肠胃炎、白内障、听力丧失、风湿病等等,等等。
“阿叔一辈子辛苦!”在返回腾村的车上,唐选富感叹道。
土改后,家里的田地被没收一半,只留一半共三亩田自己耕种,人均五分田。留下来的三亩田地,全部在龙口垌,离腾村最远。挑一担粪肥下地,或者挑一担稻谷回村,起码得走一个钟头。一天只能挑两担。没办法,村里大家伙定的,近的田地都分给其他人,远的留给自己。而且自家没有牛犁田,阿叔就给有牛的人家干活,干三天换人家的牛一天,犁、耙自家的田。爷爷、奶奶因为有台湾关系,经常被批斗,干不了自己家的活。阿叔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大跃进时,因为没有粮食,一家人就吃草根、吃黄狗蕨、吃香蕉树芯、吃红薯藤、吃观音土。阿叔到处挖草根,到处觅吃。觅到一点木薯饽,舍不得吃,带回家给李芬芳母子吃,他自己吃草根。
“夫人、少爷,吃木薯饽。”廖家荣从怀里掏出一个报纸包。
阿叔习惯叫夫人、少爷。李芬芳私下里吩咐,叫夫人、少爷影响不好,以后叫名字。那时候,小少爷唐选贵已经得天花死了,只剩下大少爷唐选富。
李芬芳在饭桌上把木薯饽摊开,用菜刀分成五等份。木薯饽很韧、很黏,沾到什么就黏住什么。李芬芳出了一身虚汗,才将木薯饽分成五份,爷爷、奶奶、廖家荣、李芬芳、唐选富,一人一小块。
木薯饽是地球上最难弄最难吃最没有营养的食物。一般是早春,把去年留下没烧掉的木薯棍,砍成一尺长的一段,埋在地里,就算种下木薯了。几乎经过整个一年四季,期间要给木薯地薅草、施肥、松土等繁琐的劳动,木薯才算长成。到了深冬,挑着泥箕,扛着铁锹、锄头去挖木薯。挖回的木薯,全家人在灯下,用竹片刮去土黄色的表皮。父母抄起菜刀,把一根根像棒槌一样的木薯块茎,砍成半公分厚薄的木薯片,倒进瓦缸里。母亲又从鸭儿江挑回一担担清水,泡沤木薯片,为的是泡去木薯的有毒成分。一周后,木薯片泡沤得发臭,父母又挑着上冲锋岭山坡。小孩子们通通被撵到坡上,一片片,把木薯片摊在草坡上晾晒。十天半月,木薯片干透了,小孩子们随大人到坡上,把木薯片一片片捡起收回。各家根据生活情况,随时把木薯干片挑到水碾房粉碎。煮饭时,往木薯粉汆入滚烫的米汤,拼命搅拌,然后捏成一个个窝窝头,像电影上德国鬼子戴的帽子,一圈圈摆在饭头蒸熟。吃米饭前,每人必须先吃一两个“德国帽”,才能吃一碗饭。吃木薯饽仅仅是补充淀粉,填饱肚子,基本上没有什么营养。
“家荣,你也吃点。”李芬芳对廖家荣道。
“我在外面吃过啦,”廖家荣故作轻松地回答。
然后,就扛着一把铁锹出门。夕阳西坠,晚霞如血,把鸭儿江盆地映照得一片辉煌。晚稻已开始膨大,再有一个来月就可以收获啦,就有饭吃啦。廖家荣出了村,往西走,涉过鸭儿江,爬上抛子岭。在抛子岭上,他开始寻找黄狗蕨。他要挖黄狗蕨的根充饥。他觅到木薯饽就赶紧回家,谎称自己在外面吃了,他要留下不多的木薯饽给夫人少爷吃。抛子岭上有黄狗蕨。他小时候,在桂林老家就吃过。没想到,腾村人也懂得吃这东西!
小少爷就埋在抛子岭西侧。那时候,小少爷浑身冒出许多疱疹,还出现高烧,说胡话,甚至出现惊厥、昏迷等症状。夫人抱着小少爷,只一个劲的哭,嘴里不停地叫唤“家荣家荣”,可家荣已经在村里四处借钱啦。在生死关头,夫人硬是一字不提她的丈夫,那个去了台湾的国民党军人唐应该!
廖家荣借了十几家,借到不足一百元钱。立即接过小少爷,向永红圩跑去。从腾村到永红圩,有十几里山路。夫人在后面跟着跑。等李芬芳跑到卫生院,只看见医生大骂廖家荣。
“这样的老子,混账!笨蛋!这时候才送来!晚啦!”他们以为廖家荣是孩子的父亲。
“我的儿!”李芬芳一声呼喊,晕厥过去。
黑夜里,廖家荣一手抱着小少爷,一手握着锄头,爬上抛子岭。桂东南风俗,人死在外边,不能回村回家。未成年人夭折,不能埋进家族墓地,也不能立坟。他在抛子岭西侧,挖个坑,把小少爷埋了,抹平,又锄了几块草皮,覆在新“坟”上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抛子岭的名字,该不是一种隐喻?
十五
李芬芳在浙江海宁老家嫁给军官唐应该。
那时候,兵荒马乱,一会共军打来,一会国军占领,国军占领的时候居多。国军正发动全面内战,要消灭共军。他们家是财主,怕共军共产了万贯家财,要找个依靠,唐应该的团就驻扎在海宁县城。父母在县府的剿共会议上认识了唐应该团长,认为找到靠山了,就把大学刚毕业的李芳芳许配给了唐应该。
婚后几天,唐应该的部队就上了前线,打到江苏去了。李芬芳跟随军队,唐应该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在后方,先生唐应该团长在前线。一个月难得回来团聚一次。廖家荣有时候跟长官,有时候留下来给夫人干家务。夫人一个人,其实没有啥家务,就是买菜、煮饭、扫地。
半年后,他们又退回到海宁县城。李芬芳与勤务兵廖家荣回家看父母,谁知家里已人去楼空,父母兄弟不知所踪。家里已被另一支国军当作司令部。遍问邻人,有的说往北平去了,有的说已南下广东,有的说逃到上海了,莫衷一是。大少爷就出生在这里,名字叫唐选富。丈夫唐应该说,他们姓唐的,按一副对联起名字、排辈分:殿廷应选经尤茂,科甲联芳世德昭。丈夫是应子辈,儿子就是选字辈,将来有了孙子,是经字辈。不久,唐应该的部队撤出,往西到了湖南境内驻防。
他们在长沙生活了一段比较长、相对稳定的时期,小少爷唐选贵就是在长沙出生的。但就在唐选贵满月后,唐应该又到江苏前线打仗。唐团长天南海北兜兜转转被派去打仗,而且经常打败仗,真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怎么又打起来啦,整天打仗!”夫人李芬芳一边奶着二少爷,一边落下泪来。“都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以前打日本鬼子,打败日本鬼子,自己人又打起自己人,政府是怎么搞的!”
“嘘!别大声嚷嚷。”团长唐应该赶忙制止,“我也不想打仗,也希望过安稳日子啊,但我是军人,得服从命令。”
“干吗要打共军啊?都是一家人!”勤务兵廖家荣更不解。
“是打共匪!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啦。”长官唐应该正色道。
勤务兵不再说什么,跟着长官,告别夫人和两位少爷。
十六
唐应该团长所在部队又吃了败仗。他们败退到一个县城,驻扎在城里。当天夜里,接到师部开会的命令。到了师部,哪是开会啊,就他一个人来,接受任务。
师长大发雷霆。唐团长恭恭敬敬必恭必挺站在师长面前。
“他妈的!通共,统统枪毙!”
据说,他们部队之前与共军激战,有几个当地老百姓在他们眼皮底下暗中给共军通风报信,还要成立什么支前队,被一个财主密报给国军。军部派人抓了几个人,交给师部,要师部严刑拷打,查出所有通共的人,一律格杀勿论。师部不敢怠慢,立刻又抓了十几人,总共有二十一个人通共。其中三人据说是共产党员,还有两个老人,四个妇女,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跟廖家荣当年抓壮丁时年纪相仿。师长把枪毙通共分子的任务交给唐应该团长。
“是,师座!坚决执行命令!”唐应该表态。
返回团部,唐应该窝着一肚子火,在勤务兵面前大发脾气。
“真是大爷使唤二爷,二爷使唤三爷!”
军部抓的通共分子,交给师部枪毙,师部又交给唐应该团长。
“他妈的,怎么不吃败仗,连老百姓都不拥护你!”
发了一通牢骚,他连夜派人把通共分子押回团部。又叫勤务兵廖家荣偷偷去跟所谓通共分子说,不要大呼小叫,等下一听到枪响,就躺倒装死。不一会,一个排的士兵,押着通共分子走到县城外一个小山包,山上树木森森,在黑夜里只能看见一团黑。通共分子站成一排,士兵端着枪,朝天放炮。通共分子纷纷倒地。士兵们头也不回,走了。
当天夜里,唐应该团长的部队就开走。他们要赶到淮海战场,给被共军围困的友军解围。但他们还是去迟了,等他们第二天傍晚走到一个村子时,传来消息淮海战役结束了,黄百韬战死,杜聿明被俘。国军八十万人,被共军六十万人打败,损失五十五万人!
国军先是在东北吃了败仗,丢了东北,损失几十万军队;北平天津的四五十万国军,又被共军围得铁通一般,迟早要被共军吃掉;现在,五十五万军队又被共军包了饺子,连国民党大本营南京都岌岌可危了!
唐应该团长跟随部队,又回防湖南。过了不久,就接到上峰命令:随军家属撤离。唐应该团长带着勤务兵,送夫人和二位少爷回原籍广西省兴旺县永红镇腾村。
十七
国军团长唐应该告别夫人少爷,翻过冲锋岭,经过龙口村,往东北方向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公路。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搭上一辆烧炭的汽车。大半天后,才赶到贵县。贵县已是人心浮动,有钱人纷纷齐聚码头,挤上赴广州、香港的客轮。
唐应该的家乡兴旺县永红镇腾村,有一条小河,叫鸭儿江,就是北向流入西江的。原先他以为是流到北海,当兵后看军事地图,才知道,鸭儿江自西北方向流向腾村,往东南流去。到了永红镇,又折向西。眼看就要进入浦北县往西南流向北海,却在大江口突然扭头向北,汇入武思江,最终注入中国南方最大的河流西江,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在珠江口注入大海。
唐应该穿着便服,傍晚时分上了客船。站在甲板上,看着西边天际一片晚霞,想到此去台湾,心头升起一团愁绪。他点燃一支香烟,徐徐吞吐着别绪离愁。客船开动了,烟雾慢慢向西飘去,又融入晚霞之中,把天色渐渐染得浓了、黑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流下一滴眼泪。心想可能是江风吹的,早春的晚上凉意逐渐浓了。他正要回到客舱,转身时忽然发现同在国军服役的一位师参谋长也在甲板上,正愁胀地回望黑夜中的故乡。师参谋长是贵县人,在另一个军谋事。兴旺县和贵县相邻,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覃兄也是送家属回乡?”唐应该过去低声打招呼。
“不是,回来接父母,一同到广州,家属也一并带去。”覃参谋长回答,“唐兄你也是接家属去广州?”
“我一个人去,家属都送回兴旺县了。”
“怎么就一个人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顶多一年半载吧,上峰不是说有美国人帮助,顶多一两年就会打败共军吗?再说,我只有三个随军名额,要带一名副官,夫人和两个少爷只能去两个人,夫人不肯骨肉分离,她愿带孩子回乡。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再接他们过去也一样的。”
“你真笨!上峰的话能相信?不是老说国军如何如何强大,还不是一败涂地!上峰不可信,美国人也不可信!还是把家属带在身边好,时时有个照应。你去那边了,他们在家乡谁照顾?”
“我留下勤务兵照顾。”
“你太幼稚天真啦!太笨啦!勤务兵再忠心,也顶不住形势啊!”
这一番偶遇,让唐应该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覃参谋长说的话有道理。躺在客舱里辗转反侧,却想不出头绪来。船过梧州,过肇庆,即使他想出什么主意来,也是不可能挽回了,总不能跳下船游回家去吧。到了广州,要下船时,覃参谋长找到他,给了一个地址,是香港的。说是到了台湾,有啥急事就联系他。
他心里纳闷,覃参谋长怎么在香港有住址?莫非他早有安排,先在香港买了房子?他不是去台湾而是去香港?
十八
勤务兵廖家荣果然忠诚。
他照顾夫人少爷七十年,从没有离开过他们,最多圩日时赶集,也是半天就回来。有时被公社拉去批斗,不管是一天还是几天,批斗完成一个阶段,他还是回到腾村,守着夫人和少爷。他甚至连自己的家乡,也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如果不是志愿者发现他是抗日老兵,帮他寻找家乡、亲人,他这辈子铁定要客死腾村了。
唐选富带唐选强他们在兴旺县城逛了一圈,在县城老街吃了兴旺县特色小吃馄饨,吃得浑身冒汗。县城老街离县医院不远,拐个弯就到。他们回到医院,看到女青年志愿者给廖家荣看手机。原来,桂林那边志愿者们经过微信朋友圈寻人,最后锁定廖家荣家乡是恭城县柿树村,村里两千多人,一千多姓廖,是村里的大姓。家里父母自他被抓壮丁忧惧成疾,不久后相继离世。两个弟弟靠出嫁的姑姑接济,均能长大成人,但在前几年已陆续故去。廖家荣有八九个侄儿侄孙,他们表示过两天要亲自来兴旺县认亲,如果大伯愿意,他们就接他回家。他们表示,柿树村廖家永远是大伯的家!老屋后面那棵柿子树,当年廖家荣和两个弟弟在树下玩耍捉迷藏,现在还在呢,而且年年结果,成熟以后火红一树。
廖家荣已经坐到椅子上了,尽管依旧打着点滴、输着氧气。女青年志愿者先给廖家荣看他两个弟弟的遗照。
“是……是……二弟……三弟……他们……结婚了吗?”
“都结婚啦,都有儿子、孙子啦!”
“好……好……有儿子……孙子……我爹……我娘……身体……可好……?”
“两个弟弟、你爹娘都已经作古了。”
“死……死……啦?”
“对。”
“呜呜……呜呜……”
“你老人家别哭,看你的侄儿们,他们要来看你,要接你回家!你跟他们视频通话?”
“呜呜……我想……想……你们……呜呜……”廖家荣对着手机屏幕哭道。
“大伯,我们也想你,过两天我们去看你,接你回家!”
“呜呜……我……我……要……要回……回家……”
一屋子的人,医生、护士、志愿者、邻床病人、唐选富唐选强一大家子,全被廖家荣传染得痛哭流涕。
十九
最伤感的是唐选强,他不停地叙说着往事,眼泪无声地流淌。他的妹妹唐艳玲用纸巾为他擦拭泪水,又给自己擦。天色已经暗下来,汽车在柏油路的国道上无声地行驶。
唐选强记得,当年父亲唐应该尝试着给大陆家乡写信的情景。当然,他当时并不确定是给大陆写信,也不知道写给谁。是后来父亲向他坦白的。那是民国六十八年,也就是一九七九年的春天。父亲从香港寄来的报纸上看到,大陆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呼吁台湾国民党当局开放“三通”。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渴盼和激动。
“芬芳,我不知道你是否活在人世?两儿是否已经成人?父母大人是否安康?”
信是经由香港的覃参谋长转的。大约过了两个月,父亲收到覃参谋长转寄的大陆回信。他躲在房里失声痛哭。
“应该吾夫!我一切都好。父母已去世多年,大儿子选富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选贵,六岁时得天花不在了。我们都很好,盼望你尽快回家。”
唐选强从未见过父亲流泪!他活了二十来岁,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得眼泪滂沱。他一直以为父亲是个硬汉,打过无数仗,见过无数死亡,但他从没有在儿女面前流过一滴泪水。他回想起曾经见过父亲的“授田书”,里面就有一个陌生名字:唐选富。原来父亲在大陆有老婆,有儿子!唐选富就是自己的大哥,李芬芳是自己的大妈!
父亲从此又去多打了两份工,挣钱偷偷寄给大陆,他要弥补大陆的妻儿。当然,信、钱都是通过香港的覃参谋长转寄的,几乎每周一封。寄的多了,收到的信多了,母亲、妹妹就起疑心。她们一起逼问父亲。纸包不住火,父亲招供了。
“你在大陆有老婆,有儿子,干吗要欺骗我!”母亲火冒三丈。
“我以为永远失去他们啦。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父亲在金门驻守。天天隔岸看着大陆,却回不了家乡。他们一直高喊着反攻大陆,光复大陆。他们也炮击大陆,大陆也炮击金门。双方开炮前,都用高音喇叭广播,要开炮啦。他们听到大陆的广播,就钻进防空洞。如此来来回回广播喊话,互相炮击了五六年,从满腔热情满怀希望,到失望到绝望,回大陆已经不可能。他开始寻思要找个女人结婚。于是就骗得母亲陈桂花的信任。陈桂花是金门一户渔家的女儿。那是民国四十四年。父亲退伍后,回到台北生活,第二年,唐选强出生。后来一直住在台北市陆光六村八号,是专门给大陆来台的退伍老兵的房子。为什么叫“陆光”?就是要光复大陆的意思,但几十年过去,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负心汉陈世美!你回你的大陆,去跟你的大老婆算啦!”母亲大哭。
唐选强兄妹与母亲结成统一战线,不跟父亲讲话。妹妹还写信给香港的参谋长覃伯伯,要他劝父亲,不要再给大陆寄钱,要他不再转寄父亲与大陆的通信。父亲大发雷霆,骂妹妹没有孝道。
“你们滚!滚!滚出这个家,这个家是我的,是我出生入死挣来的,不是你们的!滚!”
母亲无处可去,唐选强无处可去。妹妹就冒着大风大雨,搬出这个家,搬到工厂的集体宿舍。
二十
唐应该夜以继日地打工挣钱,他的退休金交给母亲,他还是舍不得这个家。大陆的家是家,台湾的家也是家啊。他要另外挣钱,寄回大陆给大老婆盖房子。因为年纪大了,他已不在学校当军训老师,他给人家当保安,他给人家送煤气,他给人家拉板车送货,什么活挣钱就干什么活。
一次,唐应该却被别人送回了家。可能是太累了,或者太饿了,或者是低血糖或者高血糖,他两眼一黑,连人带车跌在街边,他头破血流,趴在绿化树底下昏迷不醒。摩托车的前轮在空中兀自转动。夏日的太阳照耀着台北,人们穿着清凉,来去匆匆。亚洲四小龙的发展前景鼓舞着台北的人们。
“你怎么了?”
“送医院吧!”
“打电话叫急救车!”
几个行人停下充忙的脚步,关切的议论。唐应该醒了,爬起来,摆摆头,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活着。他不能就此死去,他要给大陆妻儿挣钱,他要回到家乡大陆妻儿身边。他坐在绿化树荫里,脸上在滴血。他抹了一把脸,两手鲜红。
“我不去医院,我只是有点饿,我要回家,陆光六村八号。”他低声说。
他不想花钱住医院,他的钱要寄回大陆的家。两个年轻人就把他送回陆光六村八号。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拉他,一个人骑着他的摩托车跟随。
“你看看,你看看,为了大陆的大老婆,拼死拼活出去挣钱!你个吃里扒外的负心汉!陈世美!”
唐选强下班在家,一边忙着给父亲洗脸,一边打电话告知妹妹。母亲呼天抢地地哭着,一边数落父亲,一边张罗着找纱布、碘酒。父亲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妹妹赶回来,看到父亲满头包着白色纱布,纱布上渗出血红,吓得痛哭连连。
“爸爸,你不要再去打工了,我和哥哥有工作了,能挣钱养家。你不要再去打工了,不要再寄钱回大陆了,求求你求求你!”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父亲冷冷地说。
他脸上流下泪水,滴落在枕头上。他把身体侧向里面。
“可我们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唐选强红着眼睛说。
“他的心早飞回大陆了,”母亲哭道。
“大陆的前妻包容我,而你们却排斥我!”父亲生气,咆哮道。“我并非有心欺骗你们,这是历史造成的,你们懂不懂!历史!”
唐选强记得,有一回,大陆的大妈来信,劝父亲娶个老婆。没有女人,一个男人在外边,谁照顾你啊?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大妈真通情达理。后来自己结婚生子,当了父亲,才感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一家人陷入沉默中。不久后,妹妹搬了回来,并与现在的丈夫订了婚。父亲出席妹妹的订婚礼,脸上挂着幸福而忧郁的笑容。
文/博爱人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博爱人,本名唐海干,男,生于1965年12月26日。广西兴业县人,大学毕业。熟悉热爱农村,长期在农村工作生活,现供职于广西兴业县经贸科技局。
王孝付签名售书:王孝付创作的批判现实主义长篇小说《江南新梦》于2019年1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价58元,另加邮费10元。另有少量长篇历史小说《白衣卿相——柳永》,售价38元,另加邮费10元,处女作,安徽文艺出版社2010年12月首版首印;两本书一起买,只收12元邮费,合计108元;作家亲笔签名并加盖私人印章,有收藏价值,值得珍藏。欲购书者请加作者微信:18856210219或18605621367(注明“购书”字样)。或者点击下面“阅读原文”进入购买。或者点购买直接网上购买。

批判现实主义长篇小说《江南新梦》梗概:该书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小说,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之末的江南小城,是一部中国版的《茶花女》和《复活》式的悲剧故事。作品通过男女主人公的悲剧人生,透视了当今市场经济社会中人性在金钱面前的扭曲、异化与裂变,解读了人生、爱情、事业等永恒不变的人类主题,展现了在人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经济乱世之中,清者自清和志行高洁者的人性之美……小说规模30余万字,183节,是一部都市题材的言情小说,也是一部现代版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长篇历史小说《白衣卿相——柳永》内容提要:“千古词状元,宋史未立传”“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柳永满腹经纶,却终生抑郁;才情绝世,却乐于与歌伎厮混;自诩“白衣卿相”,但最大的官职不过是一个屯田员外郎;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却被无数后人追忆……本书以饱含深情的笔墨,基本依据传主一生的活动线索和命运起伏,刻画了柳永这位既生不逢时,又生逢其时的落魄词人的艺术形象,着力记述了这位大词人悲喜交集的人生。《金秋文学》是开放性纯文学电子刊物,守住文学最后一片净土,留下心灵最后的精神家园。现面向全国(海内外)华人作家、诗人、编剧、**家等文学爱好者征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