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剑霜 《古老世界的回声》
(本文原刊于《诗刊》2024年第8期)
米娜·坎达萨米(1984-)
米娜·坎达萨米(Meena Kandasamy)在斋浦尔文学节上表示,她的诗歌 "旨在传递社会信息"。作为一名女性,而且还是印度最低种姓阶层达利特女性,她对种姓压迫、歧视和性别关系等问题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她的诗歌充满力量,在我们的父权制社会中掀起了波澜,受到了许多人的赞美和质疑。这位来自钦奈的诗人、作家和翻译家的第一本书《触摸》于 2006 年出版,并在全印度诗歌比赛中获奖。她的作品发表在各种文学期刊和出版物上,如《Kavya Bharati》《Muse India》和《Quarterly Literary Review》。2001 年至 2002 年,她担任英文双月刊《达利特人》的编辑。米娜的文字具有政治性和选择性,在我们动荡的社会和政治环境中,她始终坚持自己的身份,为反抗和异议的声音开辟空间。
写给战士的诗句
来吧。
将我殖民。
爬进我风景中的
空洞——我的眼睛 "咔嗒 "一声锁上:
不再画门。
建设你的家、你的办公室
写字台和贸易站。
不要理会我沙棕色的
皮肤——做一个心甘情愿的盲人
我永远分不清黑与白。
带我走吧,聊聊你的精雕细琢
我惊讶着臣服,那便在这编写你的故事吧。
入侵。
这内心的空间。
调整行军的
步伐和脉搏——囤集
你的机关枪,以及步骤。
用颂歌、愤怒之歌
和战争之歌将我殖民。
起草回荡着枪炮声的歌词
伴随着我
孤独的投降之舞。
虽然散文疯狂,权力疯狂,但你
征服我,却从未用恶意或男子主义。
捕获。
每一块领土。
填满我所有空着的皮肤
响起弯刀的敲击,
和胜利的悲凄。
你所有的战败或胜利
编录在我的下行之路。
触摸
你可曾尝试过冥想?
努力着集中精力
并保持头脑空白
像粉刷过的墙壁一样
闭上眼睛、鼻子和耳朵,把所有
可能的想法,所有事情,都屏蔽在外
唯一的失败
唯一的严重背叛
就是来自你自己的皮肤。
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你可还记得
第一次分心是怎么出现?
你指责皮肤是罪魁;
你的生命力是怎么燃起?
颤栗着,你感觉到冰冷的水泥地
皮肤与皮肤摩擦,你的暗黄色长袍
即使在遥远的异域
你的皮肤如何将你锚定在这个地球?
在那无处不在的空虚中
触觉仍保留着它的性感
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或者,如果你对味觉有过更多的思考
你就忽略不计,将其视为
舌头的触觉。或者,你可能会回忆起
一次轻柔的抚摸、一次爱抚是如何多元化地
改变了你的生活,而你再也不是那个
你本该成为的那个人。用你的皮肤去感受
也许是你所有感官中的第一种
它的真实始终伴随着你——
你从未将其丢弃
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你一定知道
几乎所有可知的
与触摸可以实现的魅力和诱惑
有关的一切
但是,你绝对不会知道
触摸——实现超越的
禁忌,在种姓制度的
结晶之下,是一种
不该有的繁琐秩序
尊严
压迫者种姓的后代们:
你们是"贤德"父亲的
"贤德"子女
生而享有令人羡慕的
地位,因为
你们的"贤德"之举。
你们坚持自己的信仰,
你们思想的
不治之症
我们不会阻止你们
继续维护
几个世纪以来
形成的超我。
我们甚至会让你们沉湎
于等级制度赐予你们的
难得的幸福
但是,不要压制
我们应享的那份尊严。它
也有其用武之地
如果你知道
美德
即便与生俱来
也不过是
飞鸟掠过
水面时留下的
爪印
侵略
我们的侵略是等待的
沉默。无尽的等待。
然后,无法继续
承受,便发出哀鸣。
但并非所有压抑的反应
都会以哀叹的悲剧告终。
有时
内心挣扎的外在信号
会以巨大的形式出现
革命于是发生,因为我们的梦想燃爆。
大多数时候
侵略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蒂莎妮·多希(1978-)
蒂莎妮·多希(Tishani Doshi)出生于泰米尔纳德邦,父母分别是威尔士人和古吉拉特人,她是一位诗人、作家和舞蹈家,她的第一本诗集《身体的国家》(2006 年)获得了诗歌基金会颁发的 "最佳首部诗集奖"。此后,多希又出版了6本诗集和小说集,荣誉无数。她曾获得埃里克·格里高利诗歌奖和全印度诗歌大赛冠军,并代表印度参加了在伦敦南岸中心举行的世界诗人历史性聚会“诗歌帕纳苏斯"。她的诗歌涵盖了一系列主题和题材,从旅行、爱情和憧憬到跨越国界寻找和转变身份、自我启迪,所有这些都带有她自身的经历。
出海的日子
我们出海的那天,
马德拉斯的母亲们
在码头寻找失踪的孩子。
茅草漫天飞舞,囚徒
冲破桎梏,房屋飘摇
像风中的危险。我看到
一个女人手握
世界残破的刀刃,视线
掠过仍然屹立的神庙,
因为她在俗艳的南印度太阳下,
奇迹般地完整无缺。
当她另一只手拭过眉梢,
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
仿佛她一个人就能改变一切,
把我们带回床上静默的太平。
日出桑奇佛塔
那个早晨,我们坐在佛塔外,阳光普照
就像一个女人,扫清了道路上的尘埃
和梦想,让我不禁怀疑爱情是否能像这样
穿过破碎的山谷,越过荆棘丛生的破碎边缘
和修道院伤痕累累的地基
征服一切的爱不会在黑暗中骚动起来与守卫交谈
没有牛的安静,不会以燃香的愤怒
穿过世界九重葛的边缘
如果爱真的由火而生,我们会建造巨大的穹顶
围裹住我们流言蜚语的过去,然后将其噤声
用牙齿的碎片或老钉的接卯,我们会让道路
吞噬我们的脚步,我们的欲望之柱
当破晓时分,血红的阳光洒满零落的大地
夜的所有距离,都会擦肩而过
像我们未竟人生的灌木丛
女孩们走出树林
女孩们走出树林
裹着斗篷和头巾
带着铁棍和蜡烛
和无数伤疤,聚集
在成片的嫩草地和城市
公交上,寺庙和酒吧里。女孩们
正从树林里走出来
她们用内衣遮住面容
发出的声音,难以
听到。这个世界也在说话吗?
它真的在问,让某人适当休憩
是什么意思?女孩们
正走出树林,她们高高抬起
残肢断腿,从松开的
大腿之间泄露秘密
所有的谎言
被陌生人、游泳教练
还有叔伯们——尤其是他们
他们说传播轻而易举
他们把子弹射进女孩们的胸膛
把她们漂亮的脸蛋喂给火
把她们肋骨上的泥巴
吸净,并用野蔷薇
装饰他们的棺材。女孩们
从树林里走出来,清理战场
传播她们的故事。甚至那些
赤身裸体地躺在沟渠和水井里的女孩
那些被遗忘在阁楼里的,或者
像某个世纪的沉淀物那样
被埋在河床上的女孩。她们
从童年的窗帘后爬出来
她们身体的银粉色重量
紧贴着水面,抵御凄美羽毛
玷污的纪念。女孩们从树林里
出来了,就像鸟儿
来到清晨的窗前,啁啾着
啄食着,直到你听见
她们微小的心灵撞破玻璃
然后摔碎,那明澈的绝望的
声音,咔嚓一声,然后消失。
女孩们从树林里出来了,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
女孩之河
这并非神话,或者秘密。
这山口的潺潺,
雨的声音在此诞生。这汹涌澎湃
流经朝圣的小镇和水井。
这硬币大小的私处
和骨头上的酸渍。
这个拿着生锈器具的医生,
这个街道清洁工,这个
放弃血淋淋的分娩祭品的母亲。
这不是起点的呐喊,
也不是埋藏在地底的河流。
这是千万少女的歌声,
她们歌唱寰宇的一个时代,
那时她们出生时,双腿间
有老虎在呼吸;那时
她们三眼冒火,金色的乳房
像武器一样高高举起,
冲向天空。
松内·蒙达尔(1990-)
被誉为 "奇妙文字的编织者",松内·蒙达尔(Sonnet Mondal)在诗歌创作以及在全球范围内代表印度作家和诗人方面取得的成就令人难以置信。这位 "年轻的印度游吟诗人"用他的文字创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看似简单的文字却能引发生动的想象。他的诗歌从人文角度出发,触及爱与失落、希望与憧憬等概念,在过去与现在之间优美流畅地穿梭。他的诗句如轻柔的钟声在你耳边响起,每读一行,你便会思绪飘扬。蒙达尔是《迷人诗句文学评论》(The Enchanting Verses Literary Review)的创始人,已出版八本诗集,还有更多诗集正在创作中;他甚至还是法国巴黎一家名为《文学》(Levure littéraire)的多语种杂志的编委。虽然他可能是一个环球旅行家,在国际和印度文学期刊和出版物上广泛发表作品,并在世界各地的节日和文学集会上发表演讲,但蒙达尔的脚步却扎根于印度和印度人民。蒙达尔说:"对我来说,诗歌是灵感的源泉","诗歌必须振奋人心,尤其是在这个艰难的时代,诗歌必须讲述希望的可能性!"
失落的芒果树
我种植的芒果树
如今已不知去向,在我的
愿望丛林中的某处
我过去经常把整个儿的芒果
丢在我家后院
想看着它们长成大树。
但没有见到一片叶子
除了一个吃了一半的芒果
在它的生长期,我给它浇过水
之后便忙于
我生活中的吃穿住用行
多年之后的今天
后院的一棵红树
为我的记忆提供荫庇
挡住了遗忘的烈日。
真希望,我将自己
交给了荒野的施舍。
奇遇
有时,我们会遇到一个人
生命中仅有一次
我们的骨头拒绝
以同样的方式
嵌入皮肤
计划如波浪般前进
又如疑虑般消退。
转瞬即逝的喜悦
伴随着忐忑不安
的忧虑
经验与恐惧
之间的延伸
就像鱼儿
在鱼钩前
时隐时现
上锁
有时
铸造锁的钢铁
一定在想
我为什么会
被造成这样的东西!
以勇气而生的
一生却被
与世隔绝,因为
忧郁生锈的喉舌
悬吊着,像奴隶一样
听任钥匙和手指的
意志
答案
寻求自由湿润自己的
干土地,想知道
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道路是熟悉的。
空气中的气味却不熟悉。
树木不再联络。
它们的承诺已经完成。
新的措辞需要我们吗?
一只空碗掉在地上
这声音似曾相识。
恰恰是在那暴风雨前的
宁静中
阿基尔·卡蒂亚尔(1985-)
阿基尔·卡蒂亚尔(Akhil Katyal)是一位教授、诗人和博士生,他的作品往往带有政治色彩——人的政治、关系的政治、社会的政治,当然还有伦理的政治。卡蒂亚尔因其关于克什米尔的著作而受到大多数读者的关注,许多人都倾向于回避这个有争议的话题。卡蒂亚尔在批评政府、记者暗杀事件以及倡导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和变性者的权利和平等时毫不讳言,这正是他的作品如此震撼人心的原因。卡蒂亚尔将文字串联在一起,无论你对主题的立场如何,都能引起每一位读者的共鸣。作为《夜间额外充电》的作者,卡蒂亚尔在德里艺术和文化领域以及大学问题和运动中发挥着积极作用。
致锡亚琴的士兵
回来吧,
风雪无情,
回来吧,
他们让你去打一场险恶的战争,
你不是出生于雪中,
你不了解雪,回来吧,
我不想让你以我们的名义去打仗,
我要你休息,要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
我想让你血管里的雪屈服,
这样你才能呼吸,能融化,
在一个角落,睡去。
回来吧。
回家吧。
回到达尔瓦德的家,
回到马杜赖的家,回家去
回到维洛尔、萨塔拉、迈索尔,别待在雪地里,
回到兰契的家,这不是你们该打的仗,这也不是
我们让你们去打的仗,不要让我们的名字成为冰雪,
不要让它落在你们的肩膀,不要让我们偷走你的呼吸,
那里的人们,雪中人不需要我们,
他们不需要你去战斗,回来吧,
你不是为雪而生,
你不知道雪的奸诈,
回家吧,
去休息,回家去晒太阳,去喝水,
回到村庄的夜晚,
回到家里人潮如涌的集市
回到家的喧闹,回到高原的汗水
回到平原的飞尘,回家吧,
愿你永远
再也不用看到那样的白色,
愿你再也不用看到
一种就在你掌心变成死亡的颜色。
献给可能的读者
献给五百年后读到这篇文章的人
你好吗?我相信发生了很多变化
我的时代和你所处的时代,但我们并非截然不同
你只有一样东西比我强——后见之明。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现在汽车能飞了吗?
孟买还在海边吗?没有臭氧,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外星人来了吗?我们那个世纪的人还有谁记得?
印度和巴基斯坦相持了多久?克什米尔何时获得了自由?
你们看到我们的时代一定很惊讶,
我们的一切对你们来说是如此陌生,我们的战争也太微不足道
我们的男女厕所一定会让你们发笑
我们砍伐树木的行为会被列入你们的 "早期原因 "
我们的诗中,月亮仍然是遥远的事物
让你为之惊叹,也为这首诗惊叹。
你们一定会感到困惑,对我们甚至无法想象
你们现在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就这样吧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看在 "过去的份上"?
你能不能去一趟曾是德里的胡马雍陵
就在你爬上前面的楼梯,接近第四级的时候,
我在你左边的石墙上凿下了"阿基尔爱罗赫特“
你能去看看吗?就这一件事,去看一看
我第一次打人
那年我 16 岁。
我和他都是高年级学长
对自己的权力新鲜又紧张
我们罚六班的学生仰卧起坐,因为上课喧哗。
我们关系很好,虽然他那时已经开始
(假装)喜欢板球,也已经不再
学校戏剧中扮演女生。
那天,我们打架时
他激我不敢举手
我跟着他照做
我们这群人通常都跟着他。
他家有一辆长长的白色轿车,
三层楼的房子,我们所有人的家都装得下
有一次在他家过夜
我和他互相拍打对方光溜溜的屁股
我们的笑声跨越了我们的肤色
现在,在空空的走廊里,他
站在那里,直视着我
直到我变得如此渺小,我试图挽回一切
突然反手一巴掌,一种
很娘娘腔的方式主张我的权力
他先是很震惊,之后
看到我在发抖
他看到了胜利的机会
我努力保持双腿不动。他知道他会
赢的。当他指出这一点时
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他屋的一个学弟看到了这一幕
让我真的羞愧难当。
两个娘娘腔
互相争斗。
以为别人会认真对待他们
如果他们打了人,然后
发现了彼此。
哈尼德·考尔(1996-)
哈尼德·考尔(Harnidh Kau, 中文名:孔知韵)以其充满情感的诗歌而闻名,这些诗歌在个人层面上与读者产生共鸣。 她的作品经常涉及爱,失去,身份和社会正义等主题,她以一种可访问和参与的方式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得到了认可。除了她的诗歌,考尔还写了几本书,包括“文字的无能”(2016年),“忘记的容易”(2018年)和“一首小情歌”(2021年)。 她的书因其对人类经历的坦率和真诚的描绘而受到好评。考尔的诗歌和写作获得了许多奖项和荣誉。 2018年,她因对文学的贡献被评为福布斯印度30位30岁以下的人之一,2020年,她因其著作《遗忘的容易》被授予印度国家文学院奖。
不要从裂缝中溜走
不要把自己的脚趾卡在
人行道上,在你往前奔跑时
你的身体像一朵酩酊大醉的
花那样倒下,不要扭动
直到你戳得更深
站稳,双手举起,掌心
向下,不要抽搐(不,疼痛
不是为逃跑而生),不
不能颤抖求救,不能
不能发出声音,你
不会被一寸一寸地
扯进去,不要警告他人
远离,不要问自己是否
重要——我们保证你
和其他人一样重要
只是不比我们重要——
不要大喊抵抗
不要从你头上发型的
玉米穗上牟取利润
不要寻求正当理由
我们找不到任何借口
不要从裂缝中溜走
我们今天不会救你
巴格达
我的双手从手腕上炸脱
留下了锯齿状的撕裂边缘
血滴到我的肘上
汇集成我皮肤的皱褶
溅到我的脸上,洒在衣服上
一层肉浆的斑驳
我不得不趴到地上
拖着身体直到找到我的手指
重新接上,我追寻着我的
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掌直至
它重新接上,我试了三次
湿粘溜滑,接了断,断了接
我的拇指接错了,我的手
成了增补,我花了两倍的专注力
才把它们塞进了
我眼前闪过的一串称呼
我在掩体坑留下了可怖的
深红色条纹,贴切的高光
没有一个名字呼唤我,我啜泣着
想要重接固定,这种痛苦
不属于我,但我感觉到了,它缠绕
我的肋骨,直到我的胸口悸动着
我双手的疼痛——不协调的肢体
不协调的疼痛,七零八碎的血肉
违反常规,我站着,愧疚
拼缀,侵占愤怒,窃取
尖叫,吞噬话语
被合理化、理论、黄金时段的节目
和不确定的政策所掩饰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频率
政府再也负担不起
名字了,因为名字泄露了它试图
保留的一切——种姓阶级色彩
只能消失,仅留美德——
人性必须寻找自我,而名字
阻挡了这一高尚之路。
我们的身份证被拿走,每个
元音像蛀牙一样被拔掉,直到
我们的骨头变空,铿锵作响
没有历史的重量将它们
禁闭于某处——我们自由地
漂浮着,就像夏日里空旷的天空。
你不再知道我的名字,而
我也不知道你会回应什么声音
所以我开始用小声的
啁啾、喘息的呜咽、喃喃的
歌曲、轻快的鸣叫、温柔的回声
所有这些五月春天的特征呼唤你。
政府敦促我们用声音
而非语言,你想叫我
“勇猛”,却卡在了刺耳的
风的咆哮、冰川崩溃的尖叫声
年的哀鸣和冬日喷洒的怒火。
但冬天只有三个月,而且
在春天的呼唤中起伏,没有
名字,我们便只是回响,我们的
回响波长不同,冬天的风
会吹动我的玻璃墙,但春天的气息
将一直悸动在我的血管中。
伊克洛维亚
我希望你在这里见证
用九个手指,以思想
攻击键盘而掀起的战争
我希望你在这里见证
知识虽是学而得之,却并非
许而得之
我希望你在这里见证
千百年来开拓
代代传承
我希望你在这里见证
我们讲述你的故事
以《摩诃婆罗多》作为附录
我希望我们能在那里看到
你揉着拇指残端
微笑着,无声地澄清
纳巴尼塔·卡农戈(1986-)
纳巴尼塔·卡农戈(Nabanita Kanungo)来自梅加拉亚邦的新隆。她的诗作散见于《大篷车》(Caravan)、《星球》(《威尔士国际主义者报》)、《草原帆船》(Prairie Schooner)、《印度文学》《湖景》(Lakeview)、《印度诗歌协会期刊》《印度缪斯》(Muse India)和《达乌利评论》(The Dhauli Review)等刊物;选集如《印度新诗十人》(Nirala Publications,2013 年)、《Gossamer》(Kindle,2016)和《40之下的40- 后全球化诗选》(Poetrywala,2016 年),以及《向日葵集体》《部落》和《Raiot》等网络杂志。她的第一本诗集《废墟地图》(A Map of Ruins)于 2014 年由印度国家文学院出版。
缺失的牙齿
这是有原因的
为此我们忍痛将它连根拔起
现在,没了牙的缺口
已成为口腔的
尴尬记忆
但舌头还是个孩子
习惯性地寻找一个
已然不再的世界
一个秋日
太阳斜照在一片朦胧中
影子越拉越长
树叶在干瘪的风鸣中飞舞
一群喜鹊在屋顶上聚集了一会儿
我们脚下的草地不再是
昔日湿润葱绿的寂静
我们走过樱花树最后一抹粉红
从鲜血的遗忘中找回加扎勒诗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在这片天下,一切都
超不出天空半睁的天眼
一会儿,我们分道扬镳
它们聚集在我嘴中的蓝色饥饿
将秋天折叠成一条烟雾缭绕的旧手帕
带着无法抹去的泪痕
在一座逝去恋人的破败之城
缺席
缺席从未远离
身体的天真
种子破壳而出
小草裸露着肉体,传说着自己的故事
荆棘从无骨的灰烬中升起
爱或记忆未在石头上写下什么
仿佛遗言只在蓟草
黑莓和野花中出现
走在面向死亡的山坡上
所有的轻语和祈祷都跌落成行
戴着一张脸,知道但不愿看到
暴露在出土的空气头骨中的东西。
忙碌的铲子佯装掩埋
从风眼中伸头露脑的事物
在某处,烟雾将这
无信仰的忐忑划过长空
西塔
在大地颤抖的唇上
你黯淡的名字拍击最后的海岸
回忆无法承受
你受伤的信仰之光
在这里,堕落的传统趾高气扬
在你心灵的车辙上踯躅
而爱在等待恢复,直到它哭泣着
满怀期待着死去,被遗弃在森林里
让世界每天都有理由为每一个可悲的
体面伪装而欢欣鼓舞
我们将最美好的谎言写在
一千年来被谋杀的纯真的华丽诗篇中
创造你们,再让你们最终被华丽地毁灭
你们的尊严被肢解,只为了讲述故事时
片刻的敬畏,偶尔的叹息或泪水
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你们的沉默
才从未在这阵风中为正义而嚎叫
所有的伤害,无论有多深,都不会翦除
民主的茧皮,因为它在无言的凝视中
从你们久远的云石眼睛的神殿重返
只有否认在崇拜中生长如常
满足着对神话的贪欲,处变
不惊于人们探询的问题——
你遭遇了什么,为你最后的
所爱,当你迈出最后的
步伐,带着你所有的答案
巨大的悲伤和最后的话
进入大地最暗的
真理
自由
有时它会尝试,尽管口齿不清——
窗玻璃上缓缓升起瘀伤的语言
被骚乱撕裂空气模糊的裂痕
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它最后一次发出声音是
在被扔进垃圾桶前起皱之时
正义的伟大阴谋。那时我还没出生
我父亲已出生
它一定曾经是完整的
因为你仍然可以如梦而幻
虽然是极其非法之物
直至某日,一个国家从心脏撕裂
而你在月亮上看到了它被刺穿的幽魂
祖父告诉我,我们睡得太久
身上披着一面旗。砍刀砍醒我们时
我们不能逃跑,梦游的脑袋还在街上
滚来滚去,像游戏中被击中的弹珠
我们无路可逃,无处可遁
它的脸跌落在我们背上和史书上
里面记载着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直到六十年后,一个社区的威胁
背叛了她的声音,一个可怜的修女求我
离开在修道院才干了一个月的工作
而我从小就在那里学习
我一直试图从照片和旧信件中寻找它的踪迹
旧事的风困于癌变的喉咙,奄奄一息......
星空中破烂的屋顶,飞走的帐篷
勉强凑成一堆的意义
阿琼·拉金德兰(1987-)
阿琼·拉金德兰(Arjun Rajendran)被称为当今印度当代最多才多艺的诗人之一。他的写作题材广泛:从回忆到甜菜根,甚至是白雪和丁丁!这位诗人目前正在创作他的第四部手稿,2018 年他是苏格兰斯特灵大学查尔斯-华莱士创意写作研究员,同时也是《孟买文学杂志》的诗歌编辑。阿琼·拉金德兰现居德克萨斯州奥斯汀。他之前发表的作品包括《The Missing Slate》、《Eclectica》、《nthposition》和《SOFTBLOW》。他曾入围《亚特兰大评论》2012 年国际诗歌大赛决赛,并担任《The Four Quarters Magazine》的诗歌编辑。
勒桦花绽放
传说,在成为花朵之前,
勒桦曾是一位少女。
它们在火山岩旁盛放,
以其热烈倾倒了天穹
看着它们,我便想起
自己的激情,是如何被
最简单的事物煽动——
雨水、废墟、模特身上的长裙。
一种如此强烈的渴望,将我
包缚于一个茧中;几天后
我破茧而出, 虚弱得难以辨认,
拖着一个无助的影子——
而现在勒桦独自立于枝头,
符示着未被回应的爱慕。
神童
我告诉她,你不能看着我
又在五分钟后从房间里
出来,得意洋洋的,一转眼
就偷走了她的钱
她并不在乎赌输了。她
很骄傲自己的儿子是个神童
而她自己却从未发现。我做的
只有剥掉再重新
排列魔方上的贴纸。现在我
是谁?不过是身上叠了几十年的
江湖骗子。某个沉浸自我很久的人
剥除任何伪装为语言的东西
重装
现在该如何描述我父亲在月台下车
去用瓶子装水时的痛苦
因为那时还没有人学会卖水
当大家都开始买水,我已经长大,不像
那时我的脚够不着车厢地板。我坐在
窗边,想着哨声随时都会响起
他肯定装不到水了,直到他突然出现在苦力
或收票员身边,然后在掐灭烟头后朝我
咧嘴一笑。现在我一个人到处旅行,失去
当初那种不确定性,是成年后又一种面对
但我心里总是装着一个瓶子,我不断
用回忆重装,却总是忘记关上它的水龙头
芒果
母亲放弃了芒果
在我差点命丧高速公路
之后。这是她与上帝达成的
协议,保护我,以换取
她所珍爱的东西
她已经很多年
没有品尝芒果了
自从那次我差点被卡车
撞死,所以我的运气
不像芒果汁水
那样从她的嘴角流走
冈托克,1989
那个雾蒙蒙的下午,我在一家书店看到
一本崭新的《阿奇·安德鲁斯,你在哪里》
她说不。我不能买。我应该放手
像我身边的表妹那样
从来都是那么乖巧
听话。我跑了出去,大喊大叫着
表达我的意见。怒气
消散于街的尽头,全是陌生人
和炒面。我开始往回走,恐慌
扼杀了我的理智,我就像一只迷失
在肚脐眼里的蚂蚁,来到未知之处
痛苦从屋顶照射下来。我哭泣着绕过
车水马龙的行人,对着雪封的
干城章嘉峰的冷漠,一直念叨着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火堆
我们在操场上时
火堆的浓烟从我们头顶飘过
我们试着向天空投掷石块
看看能不能打中黑暗能量背后的头骨
鸟儿撞向这些真理之柱
仿佛它们之后的飞行只是幻觉
我们敬畏地看着
风吃光每一口,在暮色中把手指舔干净
到了清晨,火堆只剩下
一抔灰烬和水牛的尿
帕瓦娜·雷迪(1990-)
帕瓦娜·雷迪(Pavana Reddy)是一位居住在洛杉矶的诗人和作曲家。她最著名的作品是第一本诗集《Rangoli》,以及为 Anoushka Shankar 备受好评的专辑《Land of Gold》创作的歌曲《Remain the Sea》。她的第二本诗集《你独自去哪里》于 2019 年春季出版。
***
爱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却爱着
另一个人,毫无诗意
我就像尘埃,为你的根
提供庇护,而你则是
那棵树,快乐地
与风共舞,这种痛苦
无以言表
***
你难以忘记
也叫不出那次愈合
一个人不用靠近火
才去命名那种力量
***
我们把心投入
我们的所爱
然后用血
将其染红
***
你的灵魂
会被人吸引
就像花朵
被太阳吸引
围绕在身边的
只有那些想看着
你生长的人
***
寻找世界
你只会
迷失自我
寻找自我
你便会
发现世界
阿宁迪塔·森古普塔(1979-)
阿宁迪塔·森古普塔(Anindita Sengupta)是印度班加罗尔的一名诗人和作家。她的诗歌曾发表在多家期刊和选集上,包括《Nth Position》《Pratilipi》《Origami Condom》《Quay Journal》《Cha: 亚洲期刊》和《Not A Muse》(Haven Books)。2008 年,她获得了 Toto Funds 艺术创意写作奖。她还是印度当代女权主义问题网站 Ultra Violet 的创始人和执行编辑。
在果阿的阿拉姆波尔
空气中印度大麻的味道,令人
手舞足蹈。女孩弯曲的小手
就像两枚熟睡的贝壳。酒保
抬起脚踩在一只螃蟹上
螃蟹肉洒落在沙滩上,内脏形成
图案。我吃着金枪鱼沙拉。
海滩上的男孩们在睡梦中翻身
咖啡馆里的独眼男人托着
下巴若有所思。这种暴力
在温柔的海岸上司空见惯。
远处,一艘蓝色的小船是一个
我可以擦去的污点,一种
亵渎。海滩继续燃烧
依然无声,不可阻挡
边缘
安静的含义,那些走廊最清楚
不过。温柔的女孩。这栋楼老了
修女上楼时轻声说道,她的头饰
像圣光环一样闪耀。在乒乓球台
我们熟练地转圈。一次撞击便可
摧毁我们的世界。校外,一个唇裂的
男人把生芒果切成片。红辣椒
像海水爆炸一样在我们嘴里爆开
炎热逼我们淋浴。我们穿着洁净的
袜子,一瘸一拐着步入成年
我们是害怕把东西弄脏的一代
满院的荆棘和杂草在
我们喧哗吵闹的地方。它磕磕绊绊
舌头上插满了大头针
生动的溪流
父亲,谁发现你的?那晚在
洗澡间的地上。不省人事。 一辆翻倒的
坦克,像油一样流了一地的血
在绿色的瓷砖上,画出一幅地图
我跪在地上用手清洗血渍
再没有什么能吓倒我
在这里,悬浮在焦虑的
河岸上,辣椒爬上
这片黑暗。蟋蟀的叫声
穿过草丛。头顶繁星点点
就像天空中的珍珠——一片粘稠的
宁静。我思念着你,尽管
我假装在读书
回到城市,我的耳朵
环绕着别人的思绪
把爱捧在手心
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我的话语
如烟雾般在我口中缭绕。
你需要能量。而我现在已经无处
消耗。我怀念拜神的
风纪,头颅干净利落地
划破空气,落在某人
脚下,双手
变成茉莉花
弯曲的身体
蜗牛
闻着气味爬上墙壁,它们会记录那些细节吗?
——它们的每个波峰和凹痕,它们前行的
地形?我跪在泥土里,看着它们的血管
洇蓝原本的黑,想象在发光的外壳下
皮肤潮湿的颤抖。我想成为
它们中的一员——小巧、雌雄同体
专注于单一目标,在尖锐物体上
轻松滑行。从来与世无争
奉"慢"为圭臬,它们似乎从不
怀疑自己的驼背式攀登
是神灵指引着他们的脚步吗?我也想
失去对速度的迷恋,像他们一样笃定
苏希特·克尔卡尔(1980-)
苏希特·克尔卡尔(Suhit Kelkar)是一名杂志编辑,在印度孟买生活和工作。他的新闻作品曾在 Caravan、Open、Al Jazeera Online 和 Gulf News's Friday Magazine 等多家印度和国际刊物上发表。他的俳句散见于《鹭巢》、朝日俳句家网和《Naad Anunaad:当代世界俳句选集》。他的诗歌和散文散见于《Vayavya》、《Elsewhere Lit》《孟买文学杂志》等刊物。他的诗歌小册子《半人马编年史》(The Centaur Chronicles)(2018 年)涉及他者和排斥的主题。
拉开社交距离
在走廊的灰尘留下擦痕的
我的高跟鞋,应该告诉邻居们
让他们的音乐离远一点
我不需要它传染
让我远离人声的轻柔
不正是语调顿挫割破你的喉咙
不正是语音抑扬掏空你的脏腑?
现在,我停在半路,手
搭在栏杆上,险些碰到一只蚂蚁
它衔着一小片面包碎,摇摇颤颤着
在金属栏杆上来回爬行
疯狂地寻找通往蚁穴的路线
在不知不觉中错过
把世界变成了冰冷的恐惧
我可以结束它的不幸遭遇
如果不是因为我需要相信
即使是一只蚂蚁也可以自立
更生,有的人也可以做到
而那个人可能就是我
出埃及记, 气候
在毫无生机的龟裂土地上
你会播种一把空洞的笑声
然后从河流的谣言中收获
名为 "平静 "的长着彩虹鳍的鱼
你会用瘦骨嶙峋的肩膀
直面荒原的可怕阒寂
咬紧牙关,忍受双腿的隐痛
但还是要继续前行
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对他们而言,地平线
是非洲之外的无边之痒
尽管他们的沙漠部分是冰
而我们的沙漠大多是土壤
大海的幽灵
一群飞蛾编织着
童年的灰泥墙;
父母的笑语浸透了
我的皮肤,打湿了我的骨头
却未唤起我的理解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
再与他们重聚,无法跨越
横亘在我与他们之间的黑暗
但我不理解他们,就像不理解
外面那些会说话的树
悸动的土地
还有童年的这个夜晚
它是大海的幽灵
乌鸦思考自己的责任
她的斜视
不会错过路边树下
任何一顿美餐
一盘缝合的树叶
堆满了走兽
留下的食物
因为树叶甜美
它们会是什么味道呢?
还有时间
她从没挨过饿
一天也没有
一切都会死去
一切都是食物
天空是水
大地是肉
最后,除了她
还有谁会吃呢?
译者简介:木樨颜,本名颜海峰,男,曲阜人,常用笔名木樨颜、木樨黄谷、水中山,民盟盟员,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博士研究生,山东政法学院副教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英国比较文学研究会(BCLA)会员。同时任昇图文化传媒顾问、中国比较文明学会理事、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典籍英译专业委员会理事、《国际诗歌翻译》季刊客座总编、《欧洲诗人》英语主编、学术期刊《商务翻译》副主编等职。著有个人诗集《一页水山》《残忍月光》,译诗集《乡村往事》《生命》《梧桐树》等40余种,主编“东西文翰大系”,曾获2016年第四届中国当代诗歌奖翻译奖等。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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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诗歌》2024年八月总目录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入围作品展示:范晔 译《宇宙来我手中啄食:维多夫罗诗选》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入围作品展示:薛舟 译《我们去摘玫瑰花:文贞姬诗选》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入围作品展示:西蒙 水琴 译《涉过忘川:庞德诗选》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入围作品展示:亚思明《流散汉语新诗的跨界艺术研究》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获奖作品展示:王东东|中国当代诗歌的社会关怀与艺术问题研究》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获奖作品展示:厄土译 《再度唤醒世界:赖特诗选》
第二届南方诗歌奖特别奖作品展示:胡续冬《一个捡鲨鱼牙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