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刘章保,笔名:文立人,内蒙古呼和浩特人。八十年代大学生,三十八年铁路工。自幼酷爱诗词对联和传统文化,但无所成,偶在诗文联报刊上发表作品。
忆四叔
作者|刘章保(内蒙古)
朗诵|黎敏(山西)
我的四叔刘占枝,农民出生,一生中大多数时间从事教育工作,耕读立身、勤劳认真。2024年4月24日(农历三月十六),四叔走完了他那七十九年平凡而又光辉的人生,溘然长逝。每每回忆起来,四叔的音容笑貌立即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我的人生道路上有过很多老师,最主要的启蒙老师是村里的两位本家叔叔:一位是三叔刘占华,1985年8月18日英年早逝;另一位就是四叔。
我的家乡是内蒙古中部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小学一至三年级我在西豪赖村旧学校上学,老师是三叔。四年级到离家五六里外的胡忽浪营学校上学,那时才接触到四叔。
我对四叔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字写得好。四年级时四叔是我们班主任,上学期教语文,下学期教算术。从一开始识字,我就对汉字很感兴趣,看到漂亮的字就喜欢、心爱,极力模仿学习。我写的字比较规矩不潦草,在当时的同学中也算佼佼者。第一次上课,四叔那工整漂亮的板书立即吸引了我,此后我更是把他的字作为练习的范本。尤其印象深刻的是,此前写“有”字,我是先写横后写撇接着再写下面的“月”。见到四叔先写撇,翻转上来后写横,顺带下来写“月”,感觉很新奇,只是笔顺这么一变,书写一下子就流畅了,不论快写慢写,都非常得劲儿,而且写出来美观大气。后来四叔还教我们用毛笔写仿。应该说是在四叔的影响和亲手指导下,我写字的水平才得到较大提升,并且逐渐定型的。
四叔讲课通俗易懂,很吸引人,书本上的内容我在课堂上就基本消化了,不需要课前预习和课后温习,顶多再完成家庭作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从四叔这里听到“押韵”这个词,以前我们管它叫“圆溜”。比如形容粮食丰收,就说“高粱红、玉米黄,金色的谷子堆满仓。”形容旧社会吃不上饱饭好饭,就说“糠菜半年粮,稀粥照月亮。”四年级下半年四叔教我学会了珠算,用算盘计算多位数加减法、两位数乘法,除法比较复杂没有教。
那时四叔正年轻,意气风发精力旺盛。我们村到学校大多路段是小树林里的土路,村高校低,到校下坡、回家上坡。学生娃们都是结伴步行,四叔则是骑自行车。早晨到校的路上,每见四叔风驰电掣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有一次还见他身背一个四方炕桌骑车快速闪过,潇洒自如,让我们好生羡慕。也是在那个时候四叔买了心爱的手表,上课也见他时不时抬腕看看。
胡忽浪营学校坐落在村东头人字形岔路间,房屋前后都是道路,房后是较宽的大路,因长年聚积沙土,只有马车和极其罕见的汽车才走;房前的路虽窄但因是院子,沙土较少又有人气,所以骑自行车的、步行的都走前面。学校没有围墙,只有坐北朝南东西向一排四间房屋,每间屋里都有担子(柁),按照当地的说法应该是两间。从东数第二间是教师办公兼休息室兼伙房,进门处有灶台,西侧盘的一溜火炕。冬天天短,为了节约时间减轻劳累我中午不回家,带个杂面饼吃了后就在教室的课桌上睡一会儿。我还在这里熥热过饼子了。其余三间是教室,东边第一间是四年级,西边两间分别是五年级、六年级。
期间有两件事如今我依然记忆犹新。一件是我们四年级时夏日里的一个星期天,有住校的老师们坐在房前纳凉,袁有权同学骑着自行车从老师们身边穿过。第二天四叔在课堂上讲了这件事,指出袁同学的行为一是不安全,二是对老师不礼貌,对袁同学提出了批评;同时也提醒大家引以为戒。另一件是我们五年级时的冬天,我和袁有权同学值日,下午四五点钟放学后我俩打扫教室。为了扫地方便我俩就把炭箱子舁的放在即将熄灭的火炉子上了,打扫完后忘记把炭箱子拿下来就锁门走了。晚上四叔到我家,和我父亲说了这件事,我才知道我们走后炭箱子被炉火烤着了,憋了满屋子烟,住校老师闻到烟气才发现,否则很有可能引燃纸质顶棚进而烧毁整栋房屋。
我在胡忽浪营学校上了一年半,五年级下半年时我们村盖起了新学校就转了回来。四叔也回到村小学任校长。从七年级开始四叔就不再给我们代课了,但他带领我们一起建学校、打院墙、打井、用绞车绞水浇地,勤工俭学、外出参观、排练文艺节目、开展简单的体育活动等等,朝夕相处,接触得更多了。记得星期天四叔骑车带我去塔布峁学校参观学工学农,有个中医家庭的小学生用针灸为村民治病,这个小学生和我有亲戚关系,后来在燕山营中学我们成为一个班的同学。还有几次大约是1974年或1975年,毛主席诗词发表,四叔带我到燕山营学区参加活动,老师让高年级的同学(记得有王在柱)写作文,要引用“莺歌燕舞”之类的词语。那个时候我们的作文大多数是写批判文章,“批林批孔”“批邓反右”、揭批“四人帮”,一波接一波。有人总结出写这类文章的经验:“开头戴个帽,中间抄段报,结尾呼口号。”虽不完全适用,大概如此。
学习小靳庄,村村组织文艺演出,自编自演,四叔作为全村水平最高的文化人,理所当然承担起了组织、创作、导演的角色。四叔写的脚本多数“演员”照本宣科,唯有银才叔总是要别出心裁,不是这儿改改就是那儿动动。记得描写土豆(当地叫“山药”)丰收,银才叔改后的词句为“一窝能起十几颗,十五颗山药煮一锅。”大家认为改得好。
四叔热心助人,更醉心于公益活动,族人中的大事小情他都热情关注、乐于帮忙,特别是对有走出去的人的家庭格外关心。1970年代初,占军叔参军,来往书信都是四叔代写代读。1980年开始我上大学的四年里,收到的信基本上都是四叔代写的。虽然父亲也识字也能写信,但一来年纪大了久不动笔懒得写,二来更主要的是想和四叔共同分享。那时的信件还不能直接送到家里,只能送到大队部,大队部用广播通知收信人来取。后来听说每当听到有我的信,父亲便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第一时间取回来拿给四叔念。自古就有“家书抵万金”的说法,父母对远在他乡的儿女的关注更胜于此呀!
占军叔参军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天晚饭后占军叔父母的家里就聚集了一众人。当时盛行猜人名的游戏:两个人对垒,甲心里想好一个甲乙共同熟悉的人名,可以是名人,也可以是普通人,乙提问题,甲只回答是或否,五个问题后乙就要说出答案。游戏热闹开场,四叔自然是主角,时而当甲时而当乙。在旱烟的雾气缭绕中,时而问答声清脆响亮,时而静默一小会儿。当乙报出正确答案时众人就啧啧赞叹;当猜的不对时众人又议论纷纷,有说问的不恰当的,有说谜底太生僻的,不一而足。
自从1977年我离开村里外出求学,以至于后来在外地工作,和四叔不能经常见面了,但是各自心里都互相惦记着,只要有机会就互相寻找见面。只要春节回村过年,除夕夜我总要到四叔家坐坐。我们家的大事宴都是四叔帮着主持的,我的婚礼、母亲的葬礼、父亲的葬礼都是四叔做主持人。
四叔不但是我的启蒙老师,更是我人生的领路人,是我一生敬仰的长辈。当海海弟告诉我四叔离世的消息时,我一下子懵了,怎么也觉得不可能,前些天(二月二)我和妻子还看望过四叔,觉得他身体还行;最主要的是,我的脑海里更多的是四叔以前的模样,觉得他不会老去更不会突然走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四叔说,还想和他一起探讨文学、掌故、人生等等我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近年我们每次见面,四叔多因村里占地款分配矛盾而不快,未能畅快聊聊其他),再陪同他和四婶一起走走看看……
前两天清理手机内存,翻看了2020年6月我和妻子陪同四叔四婶游览贾浪沟泉寿湾的照片和视频,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呀!那天四叔心情大好,在景区和工作人员(就是当地村民)聊;中午在饭店吃饭时和服务员聊,聊着聊着服务员竟然认出刘老师,她是四叔教过的学生(四叔从教五十余年桃李满天下);返程的路上,四叔不停地给我们介绍这是什么地方,有过什么故事……我幻想着能经常有这样的活动,哪怕暂时抛弃世俗杂念,完全置身于或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好世界里或诗歌艺术的绚丽殿堂中……
斯人已逝,斯人永恒!——谨以此絮絮叨叨的文字纪念我的四叔,我的恩师。
(2024.07.18于呼市)
金牌主播简介:
黎敏,退休干部,【海外诗译】中文主播和音频合成师。热爱朗诵,致力于用声音传播真善美。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