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玲子
刚看迟子建老师的一篇散文《鼠儿戏“猫”》,里面有一段描述她幼时家中顶棚的文字。迟子建老师出生在东北农村,她小时候住的房子的顶棚是用纸糊的,先糊一层厚厚的牛皮纸,再糊白纸或者报纸。因为糊报纸和白纸是用白面打的糨子糊的,所以到了晚上,老鼠便会趁着夜黑伺机而动,在顶棚上悉悉索索的跑过来跑过去啃食顶棚。看到这段文字,让我想起我的爸爸和我家的仰棚。(顶棚,我们那里叫仰棚)
爸爸已到古稀之年,头发皆白,腰不弯背不驼,还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因为我和哥哥离家远的缘故,家里的农田都是他自己侍弄,妈妈农忙时会帮着打打下手,因年龄的缘故不再让他种地但他闲不住,说是种了起码家里吃的粮食不用买,养个鸡吃鸡蛋方便,炒菜用的油就不用说了,都是自家种的花生榨的,都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最主要的还是干惯了农活儿闲不下来,不用每天像城里人那样早晚到公园健身去。
我年少时住的房子的顶棚和迟子建老师家的顶棚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家的顶棚糊了一层漂亮的花纸。 爸爸年轻时手特别巧,我家的顶棚都是爸爸扎的,不光我家的,我们村很多人家的顶棚都是爸爸扎的。每年到了过年或者家里有办喜事娶媳妇的,爸爸就开始忙碌起来。他有一套专门扎顶棚用的工具,平时都是用个小布袋装着,有一块儿小木墩儿、大小刻刀和铅笔。扎顶棚时,先根据顶棚的大小买回足够的花纸和黑色纸,花纸图案各种、颜色也不同。黑色纸是用来刻成条形围着顶棚的四周糊上,一般糊两圈,顶棚的四个角就需要用到刻刀和铅笔,爸爸把黑色纸三叠两叠叠成一个三角,然后在上面用铅笔画上云纹,再用刻刀
沿着铅笔印一刀一刀仔细的刻着,这个时候必须认真不能分神,因为云纹弯曲又细一不小心就会刻断,一会儿功夫,一朵朵漂亮的云纹便会呈现在我们眼前,打开来是对称的。做这些前期工作都是爸爸利用晚上的时间来做,因为家里农田太多白天根本没有时间。 扎顶棚时先要在地上和炕上搭一个能站住人的架子,爸爸会踩在架子上扎。扎顶棚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全程得仰着脖子,扎一个顶棚脖子都仰酸了。搭好架子然后在墙的四周钉一圈木条,再把高粱秆儿一根一根订在木条上,这道工序完成才能开始糊花纸,花纸根据上面的图案糊,每张花纸对接时要做到严丝合缝,图案规整。糊完花纸再围着四周糊上黑色条纹,最后把四个角的云纹仔细的糊上,这样,一个完整的、漂亮的,眉眼儿分明的顶棚就扎好了。 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住在我家屋后的邻居大哥家里要扎顶棚。那时正值夏天,大哥到家来找爸爸,三叔,有时间了给我扎个顶棚。爸爸笑道,不是刚扎的怎么又扎?大哥结婚没多久顶棚还是新的,按常理来说肯定不用重新扎,于是爸爸问他。大哥笑着回答:“昨天下雨打闪从窗户进去一个火球,直接扑在顶棚上烧了一个洞”。这事儿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是家中有人赶快扑灭,如果家中无人呢?再假如火球冲着人扑过去呢?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只顶棚烧了一个洞。现在看来,扎好的顶棚特别漂亮,但也具有一定的不安全因素,就如迟子建老师这篇散文描述的,到了晚上,老鼠经常在顶棚出没啃食顶棚,甚至咬出一个洞。我少年时的夜间躺在炕上也经常因为它们在顶棚上跑来跑去而惊醒,又怕从那个洞会突然掉下一只老鼠,虽不像迟子建老师害怕老鼠但如果真的掉在身上的话会有多厌恶它们身上的跳蚤和病菌,于是乎,每每听到有老鼠跑过,便会大声呵斥吓唬它们。 随着社会的进展,纸质顶棚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爸爸扎顶棚的手艺已无处施展,扎顶棚的工具也没有了用武之地,而顶棚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也没有留下它的照片,只把它美丽的样子留在我们这一代和父辈人的心里。
非常感谢迟子建老师,让我重新忆起记忆深处的东西,让我记录下我的光阴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