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眼睛是雪亮的？

                 文/董惠安

     从事文字工作大半辈子，某一天顿悟自己说过不少套话废话，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都有哪些套话废话呢？聊举一二——

     “正义有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正义为什么会迟到？有人说出过子丑寅卯吗？在“刀下留人”的关键时刻不见踪影，等姗姗而来之时，人头已经落地了，高呼几句鼓舞人心的口号，这和缺席有什么两样？

     “说来他原来也是苦出身”。

     说到一些公众人物贪腐变质时，总要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试问，出身贫富苦甜和贪腐变质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曾经对人作考察鉴定时，似乎赤贫三代者忠勇可嘉，堪以大用。但事实并非如此。这类人在早期打江山时可能积极性高，在刀枪面前威武不屈，但不一定能保证在权力宝座上富贵不淫。所以呢，这句“说来他也是苦出身”就是一句不知能说明什么问题的废话。

     最近，我又觉察到一句难置妥否的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多年来被认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了。的确，我确实也见证过群众雪亮的眼睛。譬如，某个村霸在村里横心霸道，无恶不作，群众与他近距离接触，对他的恶行心知肚明，此时乡亲们的眼睛想不雪亮都难。再往远里说，“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仓皇出逃到兴平地界，有一位乡间老者用自己“雪亮的眼睛”看到的事实向唐玄宗指出了杨国忠乱朝、民不聊生的现实，这是群众眼睛“雪亮说”最令人鼓舞的典型证据。

     但是，群众眼睛蒙尘的事例也不少。咱就不说当年德国民众瞪大眼睛却糊里糊涂地把希特勒选上台酿成“二战”灾难的，也不说日本国民在当年是如何擦着“雪亮的眼睛”被卷入侵华战争的，更不说岳飞被宋高宗指使秦桧以“谋反”罪名处死时，当时临安的百姓张灯结彩庆祝圣上为民除害的史实，我就说一件几十年前某市某单位搞改革承包时的荒诞事，原主管领导靠边站移交权柄于承包人时，全体群众热烈鼓掌，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向承包人致敬。两年后，承包人将单位搞得一塌糊涂，群众利益受到直接损失，经营权重新归于原主管领导时，全体群众又是热烈鼓掌，眼睛里同样闪着激动的光。你说，群众的眼睛是不是“雪亮”的呀？

     不知从何时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多了。他们常常被教导以“不传谣、不信谣”。但“真相”是什么？不知道。也许它和“正义”一样，总是姗姗来迟，有时候干脆就在沉默中缺席到底了。

     那么，谁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呢？

      有时候，我荒诞地发现，对于一些贪官的识别，群众是懵懂的，有关监察部门也是视而不见的，岂料小偷的眼睛倒是雪亮的，宝鸡市原先有个重要权力部门的领导，平日生活朴素，却被小偷在办公室里窃走巨款，破案后小偷锒铛入狱，而这位领导贪腐行为也东窗事发。另外，对于某些权势者的暗箱贪腐，其情妇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不仅对权势者的贪腐行为了如指掌，甚至对藏匿赃物的私密地点都能精准定位。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江西上饶李佩霞举报有密切关系的毛奇事件，似乎也能说明这一点。

      说到李佩霞的举报壮举，许多“吃瓜群众”开始关心被神秘留置的李佩霞的生命安全，尽管江西有关部门有关人员出面辟谣，声明李佩霞一切安好。但总有人要求让李佩霞出来亮一亮相，给群众一个“雪亮眼睛”的机会，但李佩霞难见其踪，看来还得耐心地等一等。顺便说一句，那些被冠以“吃瓜”名号的群众，眼力价显然不行了，况且一旦开始吃瓜，营养就会不良，体质和素质都会衰退的。

      想想吧，我们伟大的人类中，伟大的中华民族的精英人士中，难道真没有眼睛雪亮者？这个应该有。至于有哪些仁人智者凭着雪亮的眼睛引领了社会的进步，这个命题并不深奥。可以肯定地说，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对于很多真相的了解，得益于那些负责人的历史学家。这就是说，负责任的历史学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当然，只要群众的眼睛还在，尽管一时会浑浊不清，但只要睁着眼睛，总会看到光亮，并变得雪亮。

               董惠安2024.8.10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1955年1月出生于陕西宝鸡。1983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97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2000年以来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