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文/邹正芽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同村的哑巴虽是个残疾人,可他勤劳善良正直、乐于助人的品格,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令我难忘与敬仰!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哑巴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黝黑,虽然鬓角已现丝丝银色,但身板硬朗笔直,脸庞饱满,显得挺精神。哑巴天生聋哑,一直单身没有结过婚,与肢残的母亲相依为命,家中只有一间旧木板房,生活清贫。
勤劳憨厚的哑巴,在村里算是个强壮劳动力。那时他在生产队干的都是些力气活,如挑粪、挑稻、挑秧。割禾、插秧、犁田、耙地等农活样样都干,样样都是一把好手。每当社员开工在大田里干完活收工各自回家时,哑巴却还在那里继续干,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记得生产队有一项活成了哑巴的专利--舀粪。那时候村里各家各户的粪肥都由生产队统一收集施放到大田里,哑巴不嫌脏不怕累,总是乐呵呵干得很卖力。哑巴虽不能说话,也听不到声音,却很聪明,有灵性,无论干什么无师自通,一学便会。有人说: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就是为你打开一扇窗。这话在哑巴身上得到了应验。不能说话的哑巴,表达起来毫不费力,手眼并用,从简单的几个动作和眼神就能猜个八九分。哑巴不仅勤快在村里出了名,乐于助人更是有口皆碑。邻里谁家农活忙不过来,哑巴得知后总会主动帮忙。记得有一次晒场上收稻谷时,我们家的稻谷刚装完箩筐,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接着电闪雷鸣。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哑巴见状赶紧过来帮忙,捲起袖子飞快地把我们家几担稻谷挑回到家中。不一会儿,屋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幸亏有哑巴的帮忙,使得我们家辛苦劳动收获的稻谷才没有被雨水淋湿。那时生产队里的稻草作饲料用来喂养耕牛,家家户户都靠烧柴火做饭。父亲在外工作,家中缺少劳动力,只大我几岁的哥姐自然成了家中的"准劳动力",砍柴的活只能由哥姐他们俩人去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每到冬闲季节,哥姐总是凌晨天还没亮就起床,带上母亲头天晚上煮好的红薯,跟着哑巴踏着晨光前往距离村上20多里外的新余百丈峰山上砍柴,每次都是早出晚归。哥姐因为年幼力气小,他们稚嫩的双手和肩膀被磨出了血泡,仍然顽强地坚持着。遇到体力不支实在走不动时,哑巴总会帮忙搭把手。回到家里后,哑巴又帮助把挑回来的木柴砍成长短一致,捆绑得整整齐齐,在太阳底下晒干后,堆放到那间专门用来储藏柴火的老屋里。记得那时我们家里每年储存做饭的柴火都很充足。“柴、米、油、盐、酱、醋、茶”,排首位的“柴”常年都有保障,我们家里从未因缺柴火犯过愁。记得有一年初春的一个晌午,村上一群孩子在村屋后袁惠渠上玩耍,忽然间传来一阵“救命—救命”的呼救声。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边哭一边惊恐地就地打转。此时渠水中央露出一个孩子的头顶,孩子不断往下沉,不一会儿,水已淹没过孩子的头顶,水面冒出几个大水泡。此时被收工回家路过此地的哑巴看见了,见状哑巴扔掉手里的锄头,迅速跳入水渠中,一把将孩子从水中捞起用力托举着孩子上了岸。这时孩子已奄奄一息。哑巴与闻讯赶来的溺水儿童家长用手不断拍打孩子的后背,促使孩子尽快把呛进腹中的水吐出来等急救措施。孩子终于缓过来哭出声来。初春乍暖还寒,此刻浑身湿透的哑巴才感觉全身冷得直打哆嗦。当孩子的家长向哑巴磕头感谢救命之恩时,哑巴用手比划着救人时发生的那一幕,擦了擦身子后,拿起锄头,微笑着挥挥手离开现场回家去了。哑巴笑得很开心,笑得特别可爱!后来得知,落水者是一名小女孩,当时只有3岁,岸边目睹女孩落水的男孩是她的哥哥。当天,兄妹俩一起在渠道上玩耍,女孩不小心栽进水渠中了。哑巴勇救落水儿童的事迹一时间很快在全村传遍开来,社员们由此开始对哑巴肃然起敬,刮目相看!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落实政策安置回县城工作,我跟随父亲离开老家由村小转至县城读书直至参加工作。此后与哑巴见面的机会极少。后来听村里人说,哑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高烧数日不退,不久便离世了,时年52岁。白发人送黑发人。哑巴残疾的老母亲因失子之痛,整日以泪洗面。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全家视哑巴老娘为亲人,在家务农的哥嫂替哑巴尽孝,对老人悉心照料,直至老人90岁那年安然离世。如今半个世纪过去,物是人非。哑巴和他的那些故事也许早已被人们所遗忘,可他的音容笑貌却依然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哑巴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他所做的虽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它体现出来的却是一个普通淳朴中国农民吃苦耐劳的劳动本色,身残志坚的人生态度和助人为乐的奉献精神,令人钦佩,值得人们记起
作者简介:邹正芽,男,汉族,中共党员,退休三级调研员,江西樟树人,现居广州。宜春市作家协会会员,樟树市作家协会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及网络平台。曾获征文赛二、三等奖;著有作品集《岁月留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