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二章 晁家寨做客遇兵讯
暮色已经很浓,天也快要黑下来了。正当成荣和他结拜的兄弟晁老六在饭后坐在炕上拉话的时候,村里的值更官突然“咣咣咣”急促地敲响了报警的锣声。。
锣声的骤然响起,使人们不明就里,惊慌失措。纷纷跑出了家门,打探究竟。因为,按照惯例,这种报警的锣声在突兀间响起,除非出现了匪情、兵祸和火灾等特别重大的紧急情况下,才可以听到,平时是不会随便敲响的。
莫非晁家寨子出现了匪情?
就在陈荣和晁老六他们也急急慌慌地赶忙下炕,穿好鞋准备出门问讯详情之际,晁志珍一路小跑找了过来。他看见先一步跑出门的晁碎牛时,焦急地喊到:“碎牛!成校长还在你家吗?”
听见晁志珍着急的问话,不等晁碎牛回答,成荣赶紧搭腔:“在,在,我在呢!志珍,发生啥事情了啊?”
说话间,晁志珍已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喘着粗气急促地说:“快跑啊!刚才在前山上干活的人跑回来说,在距咱村子大约七八里远的李家崾岘处,过来了一大队人马,不知是土匪还是啥人,看样子是朝着咱们这个村子的方向来了。我爹让我赶紧来叫你们也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听闻是前山梁上来了一杆子人马,大家立马慌了神。
晁老六的婆娘就要进去到窑掌里的箱子里,寻找她娘家陪嫁给她的一个花布包袱,晁老六一把拉住婆娘说:“哎呀!都到啥时候了,还想着你妈的那点碎事!赶紧跑,再不跑的话连命都没有了!”
说完,他转过身从婆娘手里抢过了只有两岁多一点的孩子,塞到碎牛的怀里,又进屋里拽了两床破被子,就一手夹着被子,一手抓着自己婆娘的胳膊,连门都来不及关,几个人一路狂奔,随着一同逃离村庄的人群,向着后山的堡子里跑去。
那婆娘被晁老六一边牵着跑,一边不停地嚷嚷着:“家里的门都没有关,你不要家了?,院子里的几只鸡也没有关进鸡圈里,就这么让人家抓去吗?”
可大家逃命要紧,谁还有时间听她啰嗦呢?
成荣和志珍边跑边听志珍说:“因为那些人离得远,看不清楚到底是啥人。为了安全,甲长(相当于现在一个社的社长)叫值更官立马催促大家赶紧躲到后山的堡子里去。现在所有人都往后山上跑了,咱们已经是跑在最后边的了!”
后山山顶上的堡子,其实就是一个四方形的没有顶子、方方大约有四五十米长、像一个木头框子似的土墙圈而已。
那还是在上几辈子人的手里,整个寨子里的人为了躲避匪祸,投劳出钱修筑的。
以前,土匪来了跑土匪的时候,村民们就跑到这个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堡子里,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匪祸。近几年土匪几乎不来了,堡子不常用,但每年清除里面的杂草杂物,加固修缮墙体,却是从来没有间断过。
因为,万一要用得着的时候,说用立马就得用。这不,今个就用上了。
整个寨子近乎五百多人,黑压压地挤进了这处略显窄仄的土墙圈内,黑灯瞎火,你撞到了我,我踩到了你。孩子们哭爹喊娘,嘈杂一片。
来得及的人还带了一件御寒的被子或者衣服,没有来得及的人,甚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褂子。大家相互寻找到自己的家人,依偎在一起,或蹲或立,颤颤兢兢地等待着下一秒不知什么厄运又会降临。
为了尽快地安静下来弄清情况,甲长嘶哑着嗓子喊到:“各家里的人!都把你喎碎先人(指小孩子)都哄乖些,再这样吱哇下去,把你土匪大引来了,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甲长的这句怒骂,还真管用!堡子里的哭叫声霎时小了很多。
等到夜幕渐渐暗下来,甲长见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在和晁志珍的父亲晁老爷子耳语了一阵之后,立刻吩咐道:“碎牛!你领上几个人,拿上叉杖,背上火铳(类似于如今打猎用的土枪),悄悄地到下面崖头上的老梨树下,看一下,这到底是些啥人。进了寨子了没有,进了寨子后又在干些啥。
你们小心些,要藏好!千万不要弄出响动,更不能让人家看到你们。如果你们不小心把你土匪大(这里的人把父亲称为大,但把土匪称大,其实是一句骂人的话)引来的话,咱这全寨子的老少就全遭殃了。看到详情后,派一个人回来通个信息,你们几个就藏在那里继续盯着。记住了。快去!”
听见甲长要指派打探消息的人,晁碎牛在黑乎乎的夜幕中,挤过人群来到了堡子的进口处。
这里稍微豁亮了一些。起码借着微弱的星光,能看得见人的影子和脚下的路面。跟随在碎牛身后的年轻人,已不下七八个,大家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铁叉,站在了他的周围。
看所有的年轻人都来了,甲长又把自己的火铳交到了碎牛的手里,让他拿好。
就在这时,晁志珍和成荣也跟着出来了。
成荣给甲长说:“还是少去几个人吧!人多了反倒会弄出动静来,我看,还是由我和志珍碎牛三个人去最好,其他的人就留在堡子跟前放哨,有啥事的话,也好有个照应。”
甲长循声望去,得知是肖家河小学的成荣校长后,坚决不同意:“这不行!你是客人,咋能让你去呢?”
随后,甲长以不容置否的口气催促道:“碎牛、志珍和狗娃你们三个人快去,不要再磨活(磨蹭)了!其他人都进堡子里去。拴柱和天福,你两个就在堡子外面看着,把眼珠子睁大,看村道上有没有人上来,放机灵些!”
甲长安排完后,转身自顾自地进堡子里去了。晁碎牛带着三个人像夜猫子一样地顺着来时的路溜下山包去察看情况。成荣也只能客随主便,返身回堡子里陪晁老爷和晁老六他们说话解闷。
解放之前的旧中国,社会动荡,国运颓败,民不聊生。当其他地方因为兵连祸结,战乱频发,使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应顾不暇的时候,生活在大山深处,边区僻壤的穷苦农民,随然没有战乱的祸害,但却因不时的匪患惊扰与官府的盘剥所困,而疲于应付。
虽然说匪患难以应付,但人们总得去想办法进行自保。这种时不时地应变方式,在一个村子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那时,人们最多的恐慌,多数来自于土匪的骚扰侵袭。而人们最常用的方式就是跑,就是躲。有规模,有整体组织的,就像晁家寨子这样居住集中,整齐不慌乱的应对匪祸的方式,是很少见的。多数村庄的村民,由于居住分散,加之杂姓聚居,人心不齐,各管各的。往往得到的匪情信息是迟延的,所以遭受土匪的祸害就多。既就是得到了匪情信息,也只能是各自为阵,自顾躲避。
人们把躲土匪叫“跑”土匪。土匪来了,所有人都得跑。
穷人跑土匪,是怕土匪对自己的家人造成伤害,害怕被他们抓去当土匪。富人跑土匪,是怕自家的粮食财物被土匪抢劫。
为了应对匪患,有的人家干脆在自己的窑洞里面挖一条暗道,直通窑洞的顶部崖面上,俗称为高窑。平时把粮食和一些贵重的财物(比如财东家积攒的银元等硬通货币等)就藏在高窑里的一个储藏室内,假如有土匪来时,不用担心财物被抢,也不用跑去外面躲,一家人立马躲进高窑里就基本上算安全了。剩下的,就是顶牢堵实下面的窑洞门守好入口。
那时的土匪,手里有抢的是很少的。一个绺子最多有几杆火铳就算是很洋气,有实力的。大多数的土匪只有那些原始的大刀,长矛或者棍棒之类的武器。在入村抢劫中,遇到躲在高窑里的人家,毫无一点办法。只有站在院子里对着高窑里的人高声叫骂上一通,或者对着高窑打几下火药枪,扔几块石头泄泄气,然后,只有垂头丧气地赶快跑路。
家里没有高窑的,时间允许的话,只有跑去山林里躲藏了。
在那个时候,人们最怕听到“土匪”二字。土匪,是让人心惊胆颤,腿肚子转筋的字眼。
谁家的娃娃要是不听话地哭闹,大人就会说“再不要哭了!再哭的话,土匪就来了!”这个娃娃就会立马止住哭声,安静下来。
两口子打架干仗,女人又打不过男人,只能用最狠的话回骂。而最狠的话是什么话呢?就是“土匪”二字。不信,你听听。
两口子打架难解难分的时候,女人骂男人说;“我把你个土匪种!你今个把老娘打死,打不死,就不是你土匪大(男人的父亲)的亲种!”
女人的叫骂,只会更加激怒男人暴揍女人的冲动。待打的招架不住了,女人翻起身拖着被打瘸的腿,连爬带滚地跑到男人父母的窑里,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连哭带骂:“你个老土匪,你养下的你个土匪大(老人的儿子),你看把我打成啥了!”
这则闲话,从一个侧面折射了当时的社会上,人们对土匪这个历史产物是何等的惧怕和憎恶。
那么,晁家寨子的人在应对匪情上的办法,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足可以说是万全和周到的了。所以,当听到有匪情的信息后,大家在村里当家人的调派下,按照早前就已经确定的分工,谁该干啥,谁该拿啥都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