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晨抵京,翌日,好友沧海驾车,由大兴向北,穿过整个北京城,达昌平。午,与昌平张亦弛仁兄相会,三兄弟把酒言欢,天高海蓝。
酒毕,亦弛妻前来驾车。延锦燕山山脉,在昌平逶迤不断,延寿山下座落着炎黄陵园,我与沧海兄在陵园颇费周折,寻寻觅觅、纠纠缠缠好久,才找到已故去十二载、然我却觉得一直未离开我的、王胜国大哥的墓前。我用我俩曾一起喝过的"钓鱼台"酒,洒在他的墓碑上。又给他唱了两首歌: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间……
歌没有唱完,我已经泪雨婆娑了……
每一次和胜国兄在一起,我俩必喝个尽兴。所以第二首歌,唱的就豪迈了:
能不能轻轻拉住你的手,
风里雨里你歇歇脚,你慢点走,
能不能再次看看你的脸,
让我读懂你脸上所有的爱与愁,
一次次想起你,天亮的时候,
一次次梦着你,梦的尽头,
九曲黄河一壶好酒,
日日夜夜你总在我心上流。
…………
唱完歌,敬完酒,在局促的空间下,跪下来磕三个头,转身回程。路上,亦弛妻讲,南口镇花塔村外婆家,有一座"和平寺",听说早于潭柘寺,立刻引起了我的喜悦。因为人们都知道,"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如果"先有和平寺,才有潭柘寺",那这个寺庙的地位该有多么的崇高。
车在山村边缭绕,他们都看到了山上那座古塔,我却没有望到。静静的"欶建和平寺"的山门就在眼前了。因为星期一,京城浏览场所闭门休整。山门前几位农民闲坐,聊起来,他们说可以去帮我通融,不一会儿,旁侧边门开了,我连忙走过去,一个僧人堵在门口,我说明来意,这位主持竟无"请入"之意,见此我迎面直接上前,踏步而入。
至此,僧人只好随我,我邀他给我讲和平寺,在寺庙介绍栏前,他讲:相传三国末期至西晋初年,已经修建了敕建和平寺。当然,有据可考的和平寺始于唐初,尉迟恭奉太宗李世民旨意,亲临督建和平寺,太宗亲自为和平寺题写匾额。 接着他讲:"先有和平寺,后有潭柘寺",这个是讹传”。可我却想,如果有古碑可证,早于李世民那样情况,讹传也未必,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对着山门的正中间,有一长长的高台阶,登上去,眼前规模不大的天王殿。转到殿后,竟是一片开朗。大雄宝殿高耸在台地上,殿门则是紧闭着,隔着距离,我向里面端坐着佛像,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宝殿两边,是两座不大的厢房。左侧是"往生堂",是用来超度亡者,进入极乐世界的场所。佛家"往生"不是生命的终点,而是穿越时空的重逢。身躯虽散,心灵依旧,回归大道,超脱轮回。"守一念之诚,往生净土;得无边真谛,端坐莲台"。站在"往生堂“门前,我的思绪感慨万千。胜国大哥,追朴求真,应该在这个堂屋里,端坐于莲花台上。我多想进去看一看,和他说说话,可是殿门却森严地闭着。
回首右侧,是"延生堂",与我的名字谐音。记得一些书法家、画家在为我题写作上款时,明明告知是燕子的"燕",可书法定要写成"延生"。许也是吉祥之意吧,"仰仗佛力灾厄消除,尊圣敬善福禄延生"。"延生堂"是保佑现世的人们,祝愿生者福寿康宁、消灾延寿、吉祥平安。
"往生堂"、"延生堂",一个来,一个往,默默地对視着,我与胜国兄在此相逢,隔着阴与阳,双手合什,互相微笑着……
大雄宝殿门前有两株古银杏树,银杏树是衍生树种,独树亦可成林。记得一次朋友聚会。言:谁见的树大?有说嵩阳书院里汉代的"将军柏",有说黛眉山上的"娘娘柏"是周柏,我想了想说,"我见过一棵,树上有一条路"。众人听之,皆惊讶无语。
那是在山西阳城岱庙前,妻从银杏树的后面,沿着银杏树上的小路绕过来拍照。眼前的银杏树周围也有衍生树,上也应该有路吧,我怎能走上去?也许胜国兄并没有走远,就在这个树上,我会喊他下来,一起在这树荫下好好的交流、畅谈,往生的喜悦、延生的烦艰。……
两株银杏树对应的殿堂,门额题"三州感应"。三洲感应,是说韦陀菩萨,发愿护持三洲修行者,有感赴应。佛教把世界分成四大洲,天王殿里的四大天王分别掌管四大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唯独北俱芦洲没有佛法。所以是三洲感应。"量子物理纠缠",已被科学证明,是说:你每天日夜思念谁,他就会大概率地出现你到来的地方,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感应。那年我受伤,在嵩山永泰寺静养,胜国兄来,我们一同嵩岳游走。在一座寺庙里,我们不用讲话,在一片静谧中,我们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在想什么,心灵的默契就是如此的神奇。
那一年,我与妻游走京城,离京时,胜国兄与刘科兄执意要送至北京西客站,随后,胜国兄又买了站台票,送到站台上,列车缓缓起动,吾与兄挥手告别,那一刻,我就隐隐约约预感到有了什么。一个月后,他被诊断为癌症。中间我赴京看他一次,2012年元月一号,那天我在洛阳突然觉得心绞剧痛,不一会儿就被告知胜国兄已经去了……今天我来此,胜国兄,您感应到了吗?想您是感应到了,甚至感应到我的时时刻刻,”三州感应",三生知足呀。
和平寺院落不大,且众殿皆闭。诸路佛尊在各自屋内闭养,院内更显空旷。虽说闲庭慢步,可时光匆忙。准备离开,那位僧人又迎上来,我想记住这位叫"慈云"的法师,提出与他合影,婉拒了,遂后我向山门岀口处一棵大古槐,投已深情的目光,算是做别。遂与沧海兄一起踏出和平寺山门。……
是夜,宿昌平希尔顿酒店,炎黄陵园与和平寺,往生与延生,纠纠缠缠,不能入眠,遂起身,留字几行:
"生"敲寺门空,寂寂遥无声。
侧旁暗虚掩,轻步慢云松。
古槐慈悲目,银杏婆娑影。
"往生"去矣矣,"延生"来戚戚。
"三州感应”通,修行永不停!
2024、7、19 于心泊雒水
作者简介:唐燕生,现居洛阳,文史学者。著有《走进洛阳》三卷本及《千年帝都今何在》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