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冲记忆
文/游雪莲(四川)

瘦冲是我的家乡。我出生在瘦冲,成长在瘦冲,是瘦冲这片沃土养育了我。每每想到瘦冲,我心里有满满的幸福感。
家乡于我,是一个亲切的音符。老家村口的那棵桉树,是我记忆中最为珍贵的念想。这棵桉树,陪伴了我的童年、少年。
走到村口,大坝子边那堵白色石灰粉糊的墙面直冲我的眼帘,旁边依然是那棵守望着家乡、等得我们有些驼背的桉树。站在树下,静静地,一段美好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来。
我小心翼翼,慢慢感受这熟悉的气息。晒坝边从前种有各种时令蔬菜,肥嫩的软浆叶(落葵)攀爬在竹篱上,像一块绿色幕帘,摘下几片叶子,凑近鼻尖闻了一下,清香之余有一股独特的味道。煮面时锅上烧好水,就到地里掐最嫩的菜叶,再摘几棵葱,一碗面清香扑鼻。堰塘边还有一口井,冬天井水温温吞吞的,但从未枯竭过。院子里还有用水泥砌的宽大洗衣台,可以把衣服整个铺开在洗衣台上用毛刷使劲刷,然后再到堰塘里清洗。
那时大多数的家里都有柴火灶。冬天最喜欢坐在灶前烧火,还可以在火里埋一个红苕,等柴火的余温尽后糊香味就有了。除了柴火灶,还配了蜂窝煤炉,加煤也是一个技术活,对好煤眼是关键。若炉子熄火,这就需要用火搭煤了,搞得一屋子烟雾腾腾。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收获玉米和打谷子的季节,晒坝里铺满晒垫,晒垫上铺满玉米和稻谷。最热闹的是变天“打偏东雨”的时候,每个人都疯快地跑,把稻谷用耙子弄到筐子里担回家,来不及的干脆把晒垫两头折过来卷起就往屋里跑。
我抬头凝视枝繁叶茂的桉树,似乎还在不停地长出青翠的叶子,像是小时候坐在天桥歇凉的感觉。那是一个和煦的上午,我、妈妈和弟弟,坐在桉树下的水渠边,春日的清风抚着我们的脸颊,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地上斑驳的桉树影随风跳动,欢呼雀跃。我和弟弟光着小脚丫在水渠里跑来跑去,妈妈在一旁整理农具被逗得眉开眼笑。桉树绿叶茂盛,伸展着枝桠笼罩着我们,为我们保存美好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阵清风吹落了桉树上那鹅黄色的花,带来了几缕淡淡的清香。枝头上,鹅黄色的花成群地聚在那里,密密地挨着,终于落到了地上;几缕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上的花群,映照在母亲身上。
母亲先用锄头铲除田边的杂草,而后调转锄头捶打田坎内侧以夯实,脸上已经有了密密的汗珠。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桉树花吸吮着,有点甜。我捧一捧桉树花让妈妈也尝尝,妈妈笑了笑,坐在田边,给我们讲述她儿时的故事,讲怎样在春天播下种子,在秋天收获一家人的口粮。妈妈用最简朴的道理,教给我们人生的哲理,教给我们怎样做一个直立的人。妈妈讲得娓娓动听,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一阵风过后,我回过神来,桉树花淡淡的香气似乎还未散去。
看着眼前这棵桉树,我顿时感慨万千。那时的欢快、嬉戏的身影早已烟消云散。我注视着桉树,屈指一数,这棵桉树砍了又发、大了又砍,已经走过近一个世纪了。自从我们一家搬到城里以后就很少回来看它了,皲裂的树干仿佛诉说着风雨沧桑。
枝条上那些稀疏的桉树花,在春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曳,依旧充满生机与活力,为村民提供庇护和依靠。它就像是整个村子里的精神支柱,无论面临多大的困难,都能给村民带来安慰和鼓励。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乡村走向城市。每当忆起童年往事,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棵屹立于村头的老桉树。老桉树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怀,是连接几代人的情感纽带。
时光如流水,无情地带走了我们美好的童年,我们脸上已刻上岁月的痕迹。童年时代和母亲一起劳动,在桉树下赏花、讲故事、歇凉、堆谷草的情景恍然就在昨天。难忘的岁月已变成斑驳的光影,转眼之间,我从童年步入了知天命之年,母亲也离开我三年了。
春草年年绿,桉树岁岁花。看着依旧傲立在原地的老桉树,一身淡黄色的桉树花静静地绽放在枝头。微风轻吹,淡黄色的花瓣随风落下,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
我想,一生忠厚善良的母亲,就像无私的桉树为我们遮风挡雨,平凡而勤劳的一生,犹如这淡淡的桉树花一样美丽芬芳。
无论我们年岁几何,离故土多远多久,心中总有一块属于童年的圣地,那就是“小时候想逃离、长大后最眷恋的地方。”我们离不开的故土,会藏在每个人的心里,历久弥新。
桉树年复一年伫立在村口,守望着村庄。
桉树给我留下了无尽的回忆和无限的乡愁。
我和桉树都将渐渐老去,但我这份乡愁却与日俱增,这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情感更难以割舍。
在瘦冲,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感受着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和生活的真谛。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怀念难忘的家乡风景和人情味儿。
作者简介:

游雪莲,四川自贡人,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荣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四川农村日报》《自贡日报》《四川关爱明天》《分忧》《蜀南文学》《盐都艺术》《自贡作家》《自贡三农》《自贡社会扶贫》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