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格散记
徐志赓(浙江东阳)
潇洒
一株挺拔的树在风里自然地飘摇,它没有固定的姿态,却有一种从容,一种得心应手的自信,一种既放得开又收得拢,既敢倾斜又伸得直,既不拘一格、千变万化又万变不离其和谐的本领,不吃力、不做作、不雕琢、不紧张、不声嘶力竭。我们说,这是潇洒。
潇洒也是一种心态,一种精神,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是一副饱经沧桑而又自得其乐的欢愉。
潇洒是一种火候,是一种迅速的推移。转化和移动。在这个火候上,苦与乐、喜与悲、沉重与轻松,如圆环之相结,如流水之无首尾,如流星之划破夜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一株花,独独有一枝伸展了出去,花朵欲飞还止,这是潇洒。
鱼在水里游,鸟在天上飞,马在原野上奔跑,这是潇洒。游着、飞着、跑着,戛然而止,这也是潇洒。
跳水运动员,高难动作,十分熟练,似乎是全不吃力,也是潇洒。
失败了,流泪了,掏出了手绢,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破涕为笑,同样地向胜利者投掷鲜花,这也是潇洒。
所以潇洒也是一种风度,一种胸襟,一种大度,一种精神的解放,一种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
激昂
最激昂的话往往是低声说的。也许更加激昂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声音。
电闪雷鸣当然是激昂的,但我也往往震惊于那久旱的龟裂的土地,那土地的裂纹,那才叫激昂呢!
激昂是水到渠成,有时候是缓缓地发展的结果。
激昂又是突然的一击、一翻、一次灵魂的突然高扬。激昂是一次牺牲,一次慷慨就义。
激昂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傻气,没有一丝灵气的人是可笑的。没有一丝傻气的人是可悲,有时候是可厌的。
激昂也要有自知之明。战马的激昂令人感奋。青蛙的激昂令人捂耳。
真正激昂者一定不会记得自己在激昂,一定不承认自己激昂起来了。分明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慷慨激昂的人多半是在表演激昂。
闹剧
这里说的当然不是廉价的噱头。
这里说的是对人生的一种把握。
人生是什么?是诗,是散文,是连续剧,是正剧,是悲剧,是喜剧……是一切。
也是闹剧,是过来的人的超脱,是站在高处的俯瞰,是对寂寞与孤独的对抗,是不可救药的乐观与不可救药的骄傲的混合,是悲天悯人的长叹。
从正剧中看出闹剧的人是勇士、是智者,却又未免冷眼旁观。
以闹剧显示真正的人生,从闹剧中看出正剧来的人是仁人,是志士,是至善至诚。
闹是人生的重要活动形式之一。小孩子是喜欢闹的,闹是一种赤子之心。
掌握闹的旋律、闹的音响、闹的气势吧,表现闹的可爱、可笑、可悲、可喜吧。
谁让我们有一个活泼的、好动的、嬉闹跳跃的灵魂。
清新
好像是儿童的眼光。好像是初恋的心绪。好像刚刚下过了一场洗涤世界与洗涤魂灵的雨。好像突然打开了封闭多年、混沌沉闷的窗户。好像清冽的山泉汩汩流过。好像早晨深深地吸进的第一口空气。
它就是清新。它就是诱人的鲜活生动。它就是色泽、形状、嘹亮的歌喉。它就是永远的不衰的兴味、好奇与遍及一切大小事物的情趣。它就是小草,它就是雪花,它就是翠柳上的黄鹂。它就是呼吸。它就是生命自己。
有生命的文字永远在你耳边呼吸,无须借助话筒和扬声器。没有生命的文字则只不过是僵尸,不论怎样打扮穿衣。
清新就是爱,就是兴致勃勃,就是生命的永远的发展与更新的活力。清新使一切司空见惯的事物那样生机盎然,美丽新奇。
自然
自然就是朴素,自然就是明白,自然就是单纯,自然就是真功夫。
行云流水,无迹无踪,有文气贯之,有意贯之,有真情贯之,有自然贯之。
自然就是真情。自然就是了然于心,得心应手。
自然最舒适。自然最养生。然而自然不是木然,不是自私地自欺欺人。自然的舒适是胸襟坦诚者不必乔装打扮自己的任何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