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
作者:不寒
上个周日是父亲节,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祝福,相隔不远的也许拎着小酒,就去小时候的那个家陪陪父亲了。远在他乡的,好多人可能会和我一样,默默的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稀里糊涂的这些年,时常忽略节日的存在和意义。其实大大小小的节日,像一颗颗明亮的珍珠,与一个又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串成一条精美的项链。这是岁月的馈赠,原本人人有份,可我小时候不知道父亲还有节日。
一直觉得父亲是个最温暖最善良的男人。父亲没有读过书,但是他会给我讲孟姜女的故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还讲那让人毛孔悚然的诡异故事。故事讲的未必多好,但是童年的我觉得父亲就是很厉害。有一次,父亲在厨房用烧火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并告诉我这是他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文字,目不识丁的父亲以文字的形式,让我知道世界外面还有世界。
父亲说他原本是可以读点书的,爷爷让二伯退学,可二伯的成绩实在太好,二伯还因此急瞎了眼睛。家境窘迫,难以为生。能让两个儿子同时读书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于是年幼的父亲主动提出说让二伯继续读书,他在家耕田种地。
后来重新走进学堂的二伯,有书读眼睛自然也就好了。再后来二伯水到渠成的成了城里人,父亲成了永久的庄家人。
甘愿种地的父亲,自带了庄家人特有的品质,勤劳勇敢,憨厚朴实。父亲吃过很多的苦,母亲的身体不是很好,养育我们五个儿女的担子自然多数由父亲承担了。我不知道哥哥姐姐的小时候,但我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都是父亲带着的。跟着父亲去田间地头,跟着父亲去捞鱼摸虾,跟着父亲喂猪放牛,跟着父亲去赶集,跟着父亲去触摸漆黑无边的夜。
小时候胆子特别的小,可父亲时常带着我在空旷的夜里走路,我总是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生怕身边冒出个啥。父亲感觉到了,就蹲下来背上我。父亲说,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到了家父亲轻轻放下,迷迷糊糊摇摇晃晃之间,我总能依稀感觉到父亲汗湿的后背,正散着热气。
父亲脾气温和,偶尔才会急躁,对我们姊妹几个更是极少打骂。父亲偶尔会用奶奶的话说教我们。后来我知道那是一代又一代家风的传承。
记得一次父亲做馒头的时候,调皮的我伸出根本没洗的手去摸那个面团,白白的面团上立刻留下了我的黑手印。父亲过来就拍了我的头,可他很快又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说,你奶奶老说不打不骂自成人,可你这么脏的手怎么可以摸面团嘛!本来没哭的人,反而一下子哭了出来,因为人生气时的样子,大概还是蛮吓人的。后来父亲为了哄我,索性揪了一个小面团给我玩,于是我也有了人生第一个玩具“橡皮泥”,父亲有空就教我捏小飞机,捏小乌龟,捏小兔子。
父亲后来还为我做过玩具。父亲用泥巴揉一个空心的小滚子,滚子外面有父亲精心雕刻的滚槽,里面用稻草包着两个泥小球,风干后放在窑里和砖头一起烧。几天后,我的小滚子也随砖头一起出窑了。青色的小滚子,和碾稻谷的滚子简直一模一样,两端扣着绳子,在地上拖着跑来跑去,滚子里面的小球球清脆的声响,伴着我的笑声萦绕了整个庭院。
父亲的胃不好,我小时候的胃也不好。后随着同学外出打工,“饥饿疗法”歪打正着的治愈了自己的胃病。而父亲的胃病却还时常发作。父亲经常说的四病怕三饱的“偏方”,在他的胃病那里一点不见效果,显然还会适得其反。一次与家人的书信中得知,父亲的胃病又犯了,一颗心沉重之余,又有点慌乱。不加思索把卡上的余额寄了回去。哥哥带着父亲去城里的医院,给父亲买了一年的胃药。胃病三分治七分养。父亲好多年的胃病终于痊愈了。
父亲以前总笑我像个小尾巴,其实我觉得更像是父亲的影子。阳光下的影子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长或短,却不曾离开。长大后,离开了家,和父亲之间的记忆也渐渐断片了一样,时有时无。彼此的牵挂却有增无减,从未断线。
如今父亲老了,老得像堵斑驳的墙,让人根本想不起他年轻时的模样;父亲老了,老得只能晒晒太阳,乘乘阴凉。儿孙绕膝,四代同堂,打盹的父亲,梦里是否还有远方。
天色渐晚,窗外细雨绵绵。
都说父爱如山,父爱于我,是那溪水潺潺。
2024.6.19
不寒,本名:高秀花。女,七零后,企业普通员工。江苏淮安人,定居常州。生活简单,精神丰盈。喜欢古诗词和散文,不是文字工作者,但喜欢在文字里寻找世外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