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作者:不寒
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
海棠无香告诉我们,再好看的外表没有丰盈的内在支撑,最终也会显得索然无味。或浓或淡的香气才是花的灵魂。鲥鱼多刺告诉我们美好的事物大都来之不易,当好好珍惜。红楼未完就更遗憾了,小时候看小人书的时候,经常因为缺了那么一两页而扼腕叹息,更别说那样的鸿篇巨著了。
张爱玲的恨其实是遗憾,是带着仙气的是文艺的,也是我们普通人的眼睛不太会看得见的遗憾。普通人的恨或遗憾大都与生活有关,与命运有关。
记得每年春节前,我们都会被一种场景所震撼。就是不管是高速路上还是高铁站,满满当当的人和车。如果说小时候的年味在餐桌上,而如今最浓的年味是在回家的路上。可惜回家的路太长太长,也需要导航不然一样迷失方向。那个曾经留下多少回忆的小村庄而今似乎既熟悉又陌生。年迈的父母每天都会牵着一双小手站在村口左顾右盼,等候那个外出打工的家人平安回来。而那个为了生活不得不外出谋生的人,最终发现自己容不进他乡,也回不去故乡。多么尴尬无奈而又心酸的一代打工人。我们可能错过了孩子的童年,也可能会错过父母的暮年。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遗憾。
男孩小C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在复旦大学任教的父亲说到教育时是侃侃而谈,丰富的学识和教学经验,让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国家那时候对名校老师有个优惠政策,就是家长在这个大学任教,那么他的孩子高考以后,只要分数达到一本分数线,就可以直接进入父母所任教的大学。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红利。高考过后父亲问小C,能考进复旦不,小C茫然摇头。父亲再问,能达到一本线不,小C再次摇头。和所有的父母一样,等待出分的日子是极其漫长难熬的。出分那天,小C的父亲到处打听分数未果,后来问复旦大学的其它老师,如果万一差那么一点分数能进复旦不?对方回答不能。父亲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学老师,从事的是教学研究。他说他其实是不知道一本分数线是多少的,当儿子的分数查出来之后,他又问复旦的其它老师,像他儿子这样的分数能上复旦不?同事老师看了看分数说,别说一本了,二本都够呛。小C的父亲呆了,啥也没说就离开了,感觉自己和儿子仿佛一下子被世界抛弃了。父亲一言不发,上海的夜灯火通明又恍恍惚惚。父亲沿着上海黄浦江的某一条路,骑车骑了一圈又一圈。这是桃李满天下家里结苦瓜的遗憾。
前几年看过一篇短小说《卖米》,作者是一位大山里的女孩,女孩身薄衣单家境贫寒,与已经年迈的父母相扶相搀。女孩用自己的笔描述一次徒步几十里山路,挑担卖米的艰辛历程。几经周折米最终没能卖成,学费自然没了着落,看着唉声叹气的父亲和病床上的母亲,开朗活泼的她,梦想一下子清晰起来,她立志走出大山。女孩很聪明也很努力,后来果真走出了大山,她还走进了让好多学子做梦都想去的学府北大。
女孩的梦圆了,好多读者自然也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高兴,并毫不吝啬的送上各种祝福。然而几年后看到有网友说,那个曾经写《卖米》的女孩,因为一场白血病永远的离开了。没人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给了她好强的个性,给了她过人的天赋,也让她赢得了掌声与光环,当所有人感觉女孩光明的前景就在眼前时,所有的美好却因一场病而戛然而止。上苍看似曾赋予了她很多,然而却早早的一次性全部收回。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无情的呢!这是天妒英才的遗憾。
站在童年的路口看未来,我们可能会觉得人生有无限可能,会觉得人生有好多路可走。如果站在生命的尽头回头看人生,其实人生的路只有一条。这是史铁生说的命定之路。
如果我们当初没有选择外出谋生,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如果小C如父亲所愿,父亲就不会发现自己从事那么年的教育事业,自己的孩子却了解甚少,误了陪伴;《卖米》中的女孩如果还在……
生活中的遗憾有的可以弥补,有的遗憾就像一笔债,要我们用余生的自责和不安来慢慢偿还。而有的遗憾就像骨缝里的刺,轻轻触碰便足以痛的泪流满面。
不寒,本名:高秀花。女,七零后,企业普通员工。江苏淮安人,定居常州。生活简单,精神丰盈。喜欢古诗词和散文,不是文字工作者,但喜欢在文字里寻找世外桃源。 2024.6.8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