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维开

被发展浪潮冲上幸运滩的农民

我的老家在改革开放前是农业区，现在成了向城市化迈进的发展区。这种区域的部分农民，被发展浪潮冲上了幸运滩。

首先，随着工业化的推进，土地渐被征用，被征用土地的农民，最受益的当数老年人。他们正年老力衰，干农活已力不从心，政府征用土地后，让农民一律转为城镇居民户口，都办了失土农保或社保，凡到了60岁的，目前每人每月能领取1000-1200的养老金，有的还2千以上，老年农民很满意，因为以往这种年纪的农民，已经适应不了体力劳动，又没有养老退休金，只能向子女要生活费，而有些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不给好脸色，所以上了年龄的农民，日子过得揪心。现在好了，像城里人一样享受起退休金（其实是失地补偿），日子过得很舒心，数着手中的钞票，一个劲地感谢共产党。

当然，年轻的农民，失去土地办好养老保险后，未到领养老金年龄，须自谋职业赚钱养活自己。快速发展的工业化建设，自然有许多供他们选择的就业机会：进厂务工、保安、清洁工，也可以自主创业。

这些地区部分农民的更大收入，就是向外来打工者出租住房。迅猛发展的工业区，招引来日益增多的外省务工者，有的还拖家带口，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尤以安徽、四川、贵州、云南的为多。到异乡打工，首要问题是住宿，到城区租房太贵，且城区也容纳不下太多的外来人口，正好工业区都位于城区外，在工厂边的农村租廉价的住房，成了打工者的首选。

有眼光的农民早早在自留地上建好了简易房，一家有六间八间很普遍，最多的有数十间。每间约十余平方，房内一分为三：卧厨卫齐全，租金每月按等论价，好一点的八百上千，差一点的三百四百。最差的没厨没卫，只一床一椅一桌，空间仅可容身，也须二百以上。

大凡打工者聚居之地，适应这个群体的生活用品市场也必然会逐渐形成，百货供应，蔬菜小超市，饮食店、理发美容，娱乐休闲（供务工者休息日消遣），一应俱全。这些商品和服务，虽然低质，但毕竟价廉，符合打工者消费能力，每每工厂下班后，也象集市似的闹猛。

于是，村民路边的简易房，成了商业门面房，租金更贵，房东笑得合不拢嘴。

有的农民盘算更精，买来数台投币洗衣机，在屋檐下一字摆开，引来打工者日夜投币洗衣，投币声日夜叮噹响过不停，收入比出租房屋更丰。

这些农村的农民，光出租房屋，每户每月少则二三千，多则近万，香港电影中的包租公包租婆，在村子里随便就能找到一大串。

当然，早几年建房的赶上了好时机，现在有人再想建已被禁止，因为这种农村已经纳入了城市发展规划，哪天动迁不知道，为减轻动迁时赔偿，禁止新建，凡新建的就是违建，必被勒令拆除。这样，更固化了原建房出租者的利益，使房租年年看涨，铁打的出租屋流水的打工人，包租公包租婆们底气更足。

处于这种发展区的农村，村里有少量未被征用的土地，也成了香馍馍，多被邻近企业招租后派上特殊用场。于是，村里建立了经济合作社，收入猛增后，全村按人口享受股份。股份的性质是永久性的，本人即使过世，可由后辈继承。这种股份每个村民少则数十股，多则上百股，年年分红。分红高的村，与城镇居民退休养老金不相上下。

这些村因为靠着城区，农民还有一个悬在头上的大馅饼，大家都翘首以待。因为村子处于城乡结合部，某一天墙上的''拆''字一出现，暴发户喜讯会使人心狂跳得不已——所以这种农村除了辖区内出生的，规定村民户口只出不进，私人屋基地和房屋一律不许卖给户口不在本村的人，因为城市扩展时，带给这些农民将是暴发的好运。有人想把户口迁进去，或想买些农民的破旧老屋投投机，比登天还难——现在某些地区的农村户口比城镇户口吃香，主要秘密就在于此。

拆迁的好运降临：公告一出，丈量、订合同，热闹非凡。农村的农户本来居住的面积很大，但屋又简又陋，值不了多少钱，现在居然得到二套三套安置在城区的新房，或获数十上百甚至数百万赔偿款。暴富后，父母养老高枕无忧，连子女及子女的子女，从此也衣食无忧。

当然，每当拆迁，全村欢天喜地中，也有些人家因为父母给子女分拆迁款时，引发矛盾，本来和睦的兄弟姐妹，反而反目，亲情不再，这种因拆迁而起的闹剧也常常发生——人在金钱利益面前，品性往往会被扭曲。

拆迁到哪一村，哪一村的农民心花怒放——将来城里有数套房，一套自住，其余的出租或出售。数套住房，房价又噌噌往上涨，再加上银行里还有大额存款，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多钱，于是有人飘飘然起来，辞了辛苦的工作，整天混迹于牌屋打麻将，喝茶侃大山。有的即使不辞工作，也不想再做重体力劳动工种了，找个轻松点的门卫、保安之类的，当成副业做，为的是打发打发时间。

旅游社里，参团的农民也多了起来——因农村房屋拆迁巨大利益而产生的新食利群体，就悄悄地形成了。

但并非所有农民都得到了因城市发展而逆袭的机会，毕竟尚有部分离工业发展区较远没有被征用土地的农村，那里农民过的日子与上述农村的农民有天壤之别了。农民仍须以种田为生，老年农民所享受的，也仅仅是区区几百元基础养老金——同是农村，两种农民所过的日子，差别就大得去了。

但他们抱着希望，说不定，工业区和城市发展哪一天只要延伸到他们村边，那时也就好运降临了。因为，昨天的僻远农村——今天的城乡结合部——明天的新城区，这是中国城市发展一波又一波的故事。

但愿中国农村的农民，多一点能轮到上述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