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后悔 (小小说) 文/张光明
屋外狂风卷着暴雨,象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打着,随着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正躺在炕上的杨天恩老汉翻身坐起来,望着外面令人心悸的风雨,几滴老泪顺着瘦削的面颊滚落下来,嘴中喃喃道:“娘啊,等雨停了我就去看您!”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叫“娘”。
要说他与他娘的恩怨话可就长了。天恩从小就有点乖张。八岁那年,舅舅舅妈相继去世,丢下一个三岁的闺女。当姑姑的能不心疼?能不管?就抱家来养着。天恩不干了,横竖看着不顺眼,总找茬欺负这个小妹妹。一次,娘气不过,就拍了他一巴掌,这下算是触了他的逆鳞,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从此,再也不叫娘了,时常对别人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孙猴子一样。二十岁那年娶了媳妇,就搬离老宅子,住到了村西头。住在一个村子里,却从不去看望爹娘。不到两年,老爹憋屈而死,老娘就跟姑娘相依为命。再后来,姑娘招了个上门女婿,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时间过得真快,天恩的儿子已经七八岁,渐渐懂亊了,看着爹刻薄冷落奶奶,便忍不住跟他顶嘴。每当这时候天恩总是恶声恶气地吼他:“瘪犊子,你知道个屁,闭嘴!”一次,家里蒸包子,儿子偷偷揣了几个送给奶奶。天恩知道后,抄起棍子,摁在地上一顿胖揍。儿子急了,捂着火辣辣的屁股瞪眼吼道:“你等着,你怎么对奶奶,我就怎么对你!”后来,儿子也娶妻生子,可他们与天恩不相往来,跟陌生人一样。老伴死后,儿子再也没踏进他屋里一次。他感到恓惶又很委屈,也慢慢开始反思自己,爹娘当年为他兄妹吃的苦受的累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昨天,听人说他八十多岁的老娘病得厉害,遂决定去看看娘。
雨终于停了。天恩佝偻着腰,跌跌撞撞,一步一滑地进了妹妹家。这个院子他第一次来。此时,他娘已奄奄一息。妹妹俩口子守在一旁抹眼泪。老娘两眼无神地看定天恩,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抬了几抬也没抬起来,浑浊的泪珠顺着眼角滾落到花白的发丝里。天恩一头扑倒在娘身旁,号啕大哭:“娘,…娘,…我,我后悔呀!真是天打五雷轰啊!”办理完娘的丧事,天恩就离开了村子,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后来有人说,看见他在大同给人家擦皮鞋,又过了些日子,有人说他在银川街头翻弄垃圾桶,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他再也没回过村里,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编辑:都市眼光-北京实时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