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对GPT4o发出精彩提问吗?
作者:董惠安
近日手机屏幕上蹦出一个年轻学子,他针对近来爆屏的GPT4o火爆世界的话题,说出一段令人惊悚的话——
我用了6个月的时间,几乎将所有的人工智能工具都学了一遍,但是我整个人都emo(郁闷)了。去年3月15日,我当时既兴奋又焦虑,因为GPT4意味着强人工智能的临界点,我认为这一次的科技爆炸绝不亚于工业革命,无论你做什么行业,什么学历,在使用GPT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于是我就开始疯狂地学习并使用人工智能,包括GPT-AI绘画、文本、视频、音频等等,甚至那些不成熟的我也看了,6个月学习了900多小时,可是说入门了。但基于我大量的学习和使用经验,我不得不跟大家分享一个相对残酷的真相:就是人工智能这个工具,谁都学得会,但是你很难把它用好。无论你学了多少“提示词”,懂得多少排列组合都没有意义,因为“人工智能≠学提示词”,它考验的是一个人是否具备“基于问题、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可这种能力呢,在我们接受的传统教育身上,非常的稀缺。所以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中国人在这场全球的人工智能较量中,基本上属于“未战先败”。无论从哪个维度,我们都处于劣势。在具体的使用过程中,GPT的魅力在于可以让我们不断地追问,直到追问出来你要的解决方案。我们的文化属性从小就禁止乱提问题,必须按照父母和老师的要求去做。现在呢,我们突然自由了,我们有发问的权利了,你可以随便问,无数次的问,但是你会看到另一个真想,我们好像失去了问出一个“好问题”的能力了。就算你问到了一个好的问题,但是当需要“有逻辑地、连续地”提出20个问题才能拿到一个最终方案时,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所以坦率地讲,强人工智能一下子把中国人所有的优势瞬间变成了劣势。因为不再需要你大量地学习和记忆了,从“九九乘法表”到量子力学,也不用你死磕,人工智能早就学会了,全世界的知识它都学会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最迫切的就是要从根本上提升我们的认知,提升我们“提问”的能力。还有基于跨学科的思维,这样才能够真正地具备使用人工智能的能力,我们才能进一步去谈“降本增效”,才能实现所谓的“一个人的千军万马”。此刻,我想到了那些正在学校被灌输知识的学生们,这也包括我的孩子。我不是说有了人工智能,就不用去学校学习了,可是要不要再花12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去强行地给孩子灌输知识,还有那些从小就死磕特长培训的家长,把孩子的童年都毁了,那是否真的有必要吗?我认为没有必要。中国文化里讲的是“先博后渊,大器晚成”,这里恰恰讲的是要培养一个人广博的知识结构,增加认知事物的角度和维度。你看马斯克造火箭,不是因为他学会了一切关于火箭的知识,那么多知识他学不完的,他也学不会的。他可以雇佣无数个懂行的科学家就行了。他最厉害的还是基于问题并且提出问题的能力。比如说特斯拉的电池,同样是电池,怎么就不能把一堆五号电池组合到一起呢?同样的道理,一个巨型的火箭需要一个巨型的发动机,马斯克就提出,为什么就不能用一堆小发动机组成一个呢?于是我们就看见了36台“猛禽”发动机变成了一个超级发动机。一堆五号电池组成了特斯拉超级电池。所以说,这种基于问题提出问题的能力,并且还是有逻辑追问、最终能解决问题的这份能力,我们没有,我们的孩子更没有。在去年3月15号之前,弱人工智能时代,我们尚且还能凑合,但是在未来,谁又能被凑合呢?谁凑合谁就会被时代光速地抛弃。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
这位学子的尖锐之问,其实并非热门话题,而是“冷话重热”。近些年来高校的论文相互抄袭、旧文翻新的事情屡见不鲜。从小学到大学,学生不善提问、解决问题能力欠缺,疲于刷题、善于考试、只求文凭、不求创新的诸多问题已成顽疾。有识之士已经多次呼吁。有人早就讥讽一些高校是“不合格产品”的“加工厂”。一些名校大学生在对到访的演讲贵宾所提问的问题之“幼稚”加“弱智”,早已被社会舆论所诟病,“钱学森之问”所问的“中国大学为什么培养不出人才?”其中也包括了上述问题。
一个普遍的现象是,中国的家长会经常叮嘱孩子“听老师话,认真完成作业、考试得一百分、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而犹太人的家长则问孩子:“你今天给老师提出了几个问题?”于是,有人把中国家长教育孩子的态度归咎于“传统文化”。诚然,旧时代的私塾里,先生总是逼着孩子背诗文,背不出来就打板子、抽教鞭。然而,这只是一种现象。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把知识称之为“学问”,其中“问”字意味深长。古籍中就有“孔子入太庙,每事问”的记载。许多见识都是在“问”中获取的。
数年前,80高龄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李政道教授回到故乡苏州。在苏州大学有数十名大学生与李政道座谈,一位女学生提问道:“尊敬的李老师,您是二十世纪最杰出的物理学家之一。请问,您是怎样治学的?您的治学之道对您在物理科学研究上取得巨大成就起了什么作用?”李政道说,你提的这个问题,很多年轻人都问过。我的回答很简单,学问,学问,要学“问”。只学答,不学“问”,非“学问”。我们有些同学也很用功,整天读背现成的答案,这种只会背别人的答案的“只学答”,短时间能勉强记住,应付考试,但不能增强自己的学问。做学问,一定要先学“问”,自己能提问题,再经过自己的思考想问题,自己求得答案,这才是一种创造性思维,才能真正掌握学问,增长学问。我从小就爱问。一次,祖父抱着我说起“上帝”的事。我就好奇地问:你们都说“上帝”,“上帝”在哪儿?祖父回答我说,“上帝”在天上呀!我又问:“上帝”在天上怎么不掉下来?祖父回答我:“上帝”很轻,像空气一样轻,他老跟空气在一起,所以,他就掉不下来。祖父这个回答尽管未解开我的疑惑,但是,我知道了一个道理,像空气一样轻的东西,是不会掉到地上来的。后来,我识字了,我就成了“书迷”,总是缠住母亲或哥哥去书店买我爱看的书。我喜欢看《汤姆历险记》《膨胀的宇宙》等描写自然界奇特变化的书,看这些书,我就有提不完的问题要爸妈、哥哥们解答。后来,到了西南联大读大学,我又成了“好问迷”,吴大猷老师不是我的授课老师,但是我经常到他家去求问,要他给我出难的物理学习题。他出的“难题”,我总是很快做完。后来,吴老师干脆给我一本美国大学物理系高年级用的《物理学》,要我把全书的习题都做出来。吴老师后来说,他是想“存心”难倒我。结果,不到两个星期,我把这本书上的全部习题都做出来了。吴老师看了,颇为惊讶,他说我做的习题,思路独特,步骤简单。他问我:“你才学了一年的物理,这本书上好多习题要用许多你没有学过的知识来求解,你从哪里学的?”我告诉吴老师,我喜欢想问题,整天脑子里装着物理方面的问题,自己不断琢磨,琢磨不出,自己去找书本看,增加知识后再琢磨。我总是通过自己的艰苦思考去解问求答。我在做习题、研究问题时,从不去请人教我怎样解题,套用别人的解题方法,总是通过自己刻苦学习思考,解问求答。所以,吴老师后来说,你好想问题,爱钻研习题真有股“疯劲”,做学问、从事科学研究就是要有这种爱发问、好钻研、善思考的“疯劲”。
这种爱发问、好钻研、善思考的“疯劲”,也就是本文开头的那位学子所说的“基于问题、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至于我们包括我们的孩子是如何失去这种能力的,此时已顾不上去追究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我们以及我们的孩子们如何警醒,尽快获得“爱发问、好钻研、善思考的‘疯劲’”,而不是继续成为“填鸭式”教育模式下的考试“机器”。
那么面对强人工智能时代的严峻挑战,学生们如何才能获得“有逻辑地、连续地提出20个问题,最终拿到理想方案”的能力?如何能在“应试教育”的苍穹伞盖之下,让思维插上理想翅膀,在科技宇宙中自由翱翔?
想必各类专家已经林林总总地拿出了许多方案,关键是真正实施的问题。我要敲的“边鼓”是八个字:“开启民智,救救孩子”。
有人要说了,我们国人智商难道不高吗?
我们国人的智商的确高,实在是高。可问题是在人工智能面前需要“有逻辑地、连续地提出20个问题”时,就有些弱智了。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科学的发展需要对现有的定律有质疑、有追问。从“地心说”到“日心说”、从“大陆漂移说”到“大陆板块说”都是在质疑和追问、从争辩到求证,再到趋同的过程中完善进步的。屠呦呦在“青蒿素”发明过程中,也充满了用现代科技思维对中医古籍验方的质疑和“追问”,最终改变传统水煎的方法,在乙醚的低温条件下,青蒿素被屠呦呦成功提取出来。但后来又有人继续“追问”探索,又出现了利用超声波从黄花蒿植物中成功提取青蒿素的工艺新方法。但很遗憾,目前国内一些科研人员兴趣不在这种“追问”探索,而是在急功近利地模仿、“拿来主义”和“精致利己主义”,急于评职称、争取项目、申请经费等等。在这方面,真正的“民智”真应当好好“开启”一下了。
小学生的童年被剥夺了,这是有目共睹的,又无可奈何的。好奇心被沉重的考试和补习班扼杀了,也是不争的事实。老师忙于将作业布置给家长,对老师的考核仅限于考试成绩好、升学率高、平日不出事的标准,一切都岁月静好,谁还关心和保护孩子们好奇心、求知欲?“爱发问、好钻研、善思考”的学生,很难入老师的法眼。于是乎,从小学到高中,孩子们被“死知识”填喂催肥,进入大学后“躺平”,哪还有“爱发问、好钻研、善思考”的“疯劲”?到当今的大学课堂上看看吧,学生的眼神中,可还有和老师争辩、互动交流的神韵?再到大学生宿舍中看看吧,有多少学生不上课,躺在床上“追剧”、打游戏,除了要写论文时才想到使用搜索软件,匆匆交稿。可曾敢到GPT4o上去追问20个问题?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讲到一句西方谚语:“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我们当今的少年,像不像“三岁之翁”?所以说,“救救孩子”,警醒孩子已经麻木的神经,让孩子恢复灵性活力,刻不容缓啊!
我的小孙子有一天向他妈妈提出一项严重质疑:“为什么你要把哥哥先生出来?”这种可笑的童稚,我认为应当保护和引导。这是我目前仅能做到的。我希望他十年后学“问”的能力大大提高,能在GPT4o面前具备“基于问题、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积极参与到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在强人工智能林立的环境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
董惠安2024.5.27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1955年1月出生于陕西宝鸡。1983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97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2000年以来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