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军魂》作品集锦
在藏区乡下吃饭那点事
作者‖罗胤清(四川)
组稿‖夏宏霖(格桑花)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衣食住行伴随终身,每一样都不可缺少,都很重要。而谁都知道其中之一的“食”,当然就是说的吃饭。
人人都要吃饭,正常情况下,每一天每一顿都要吃饭才行。吃饭就是一桩极其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又是一件不可缺少的十分重要的事情。民以食为天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日三歺,习以为常,人皆如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凡是当过兵的人都能领会这句话的含义。说的就是但凡军事行动,行动之前就必须筹备足够的给养,以保障行动期间人员的吃饭问题。由此可见,吃饭对于军事行动完成也是十分重要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在特定的地区,特定的环境下却成了一件难办的事。
我在藏区部队工作的时间长,并经常下基层,对此就有亲身的体验和感受。每次到基层特别是到折多山以西的乡镇时就经常遇到没饭吃,找饭吃的情况。
但凡没有在藏区生活、工作过的人,对此是难以理解的。在藏区的牧区,基层乡镇干部、群众的饮食习惯与汉族是完全不同的。
藏族同胞一日三歺就是喝大茶(用一种叫大茶的砖茶熬的茶水)、喝酥油茶、喝酸奶,吃糌粑,天天如此,基本上不吃大米、面粉和蔬菜。
他们吃的肉类主要是牦牛肉,风干后用藏刀削成小片生吃,根本不用煮。尽管在藏区生活多年,我对这种饮食习惯始终无法适应。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藏区的乡镇都是没有街道的,更谈不上酒店、饭馆。乡镇就几名干部,机关连食堂也没有。因此,下基层工作时吃饭就了一大难题。
那时流行的说法是汉族人要在藏区坚持工作,首要的事就是要过好饮食和语言两个关才行,否则,就会增大生活和工作的难度。要适应藏区的饮食习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能喝酥油茶吃糌粑。
为了能让我们这批才到人武装部工作的4名干部尽快适应这样的饮食习惯,领导想了不少办法。部长唐隆发更是费了一番苦心。他专门把我叫到家里,当面打酥油茶让我喝。
制作酥油茶,首先将熬好的大茶水倒入酱筒里,再加入特意溶化用纱布过滤后的酥油,还加入了砸碎的核桃仁、花生米,在专用的酱筒里反复抽压,让水、油和核桃、花生粉末充分融合。
制作好的酥油茶白白的清清的,眼看着还是很舒服的,闻着还有点香味并混合着比较浓的酥油的特殊味。
于是,我就盛了一小碗,屏着气一口喝了下去,当即就感到胃里很不舒服,几分钟后就控制不住,全部呕吐了出来。见此情景,好心的唐部长也感到无辙了。
自此以后,由于条件反射,我只要闻到酥油味就反胃,再也不想喝酥油茶了。而且,连牦牛肉也不能吃了。
1978年底,唐部长亲自带领部里的几名干部,到地处大渡河边的生产基地整治改造土地,几天吃住都在基地里。
到生产基地的第二天早上,部长亲自给大家做早饭,做的是面饼、稀饭。我拿起面饼咬了一口,马上就觉得有一股酥油味,胃就顿时感到难受,忍不住又呕吐了。一问,果然是唐部长在面饼里放了酥油。无奈,这顿早歺只能喝点稀饭了事。
由于我对酥油那种特别的气味太过敏感,确实不宜食用。不仅如此,对气味相近的牦牛肉也从未食用过。连从藏族老乡那里购买的鸡蛋,因蛋黄里也总有一股酥油味,我亦不食用。如此看来,我是与酥油、牦牛肉无缘,不能适应藏区的生活习惯,饮食这一关是迈不过去了。
这种状况,平常在机关单位里没啥子。但是,一旦下到基层尤其是到牧区、半农半牧区工作时,吃饭就成了一件不好办的事情了。
在康定县人武部任职期间,我曾多次到折多山以西的营关区(即新都桥)、塔公区所辖的七个乡检查、指导民兵组织整顿和征兵工作。每次下乡工作时,部里安排唯一的一辆吉普车,把人员送到所到区就返回了。凡是到折多山以西各乡,住宿都在区招待所。
营关区区公所就在新都桥,有两三间空屋子就算是招待所了。住宿问题解决了,但吃饭却成了问题。当时,不仅区公所没有食堂,新都桥也仅有一家饭店,只在中午一段时间营业。庆幸的是认识区公安特派员高怀鼎,他的家就在区公所。
他原籍是泸县,我们是老乡,他一家对我很热情,每天早、晚饭都在他家里吃。因白天要骑自车或搭车去附近的东俄洛、瓦泽、呷巴、甲根坝、朋布西乡工作,中午到饭点时就只能到就近的林场职工食堂买饭菜吃。
有时错过了开饭时间,就只有在乡武装部部长家弄面皮子吃。但是,到了塔公区的两个乡时就恼火了,既无林场,乡武装部部长家里连米面也没有。怎么办?只有上知青家去蹭饭。
那时,仍有部分知青没有返城住在乡下,能在他(她)们家煮一碗面条吃就是一顿美歺了。现在,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无论是林场职工还是知青,尽管从未谋过面更不相识,只要是饭点时去到他(她)家,都会受到热情地款待,且无论如何都不收饭钱。真是军民鱼水情深啊!
1979年6月,部里交给了我一项任务,配合县公安局的同志,到营关、塔公区各乡、村核实在外藏胞人员。
县公安局的侦察员张志春是一名老公安,由我俩和所在乡武装部长组成3人小组,开展核实工作。
张志春和各乡武装部长都是藏族,是在当地出生长大的,人地熟悉,没有语言障碍。这些,都是我们完成此次核实任务的有利条件。
我们带上由县公安局掌握提供的全县在外藏胞人员名单,按图索引,逐乡逐村寨逐人展开调查核实。名单上的人员有近百人,分布在七个乡的各个村寨,人多且分散,逐人核实工作量大。名单上的在外藏胞,都是五十年代康区平叛后期,追随达赖喇嘛去了国外的。
他们居住在印度、尼泊尔等国的各个地方。由于时间相隔二十多年,也增大了核实工作的难度。在开展核实工作期间,我和张志春每个人借用一辆自行车,每天早上从住宿的招待所出发,顶着高原上紫外线強烈的阳光,冒着风吹雨淋,早出晚归,奔波于各乡各村的藏民居住点和牧民散居的帐蓬之间。按照名单上提供的线索,寻找到他们的亲人或知情者,逐一展开进村入户调查了解情况,逐个核实。
对二十多年间已经去世的人员作除名处理,对在国外的居住地以及在达赖集团担任职务发生的变化,全部重新记录入册。
在进村入户调查了解的过程中,由张志春和乡武装部长用藏语以摆家常的形式进行询问,並查阅保存的信件,以确保了解情况的真实性。
我不懂藏语,他们的对话只能明白大概意思。所以,还要由张志春边询问边翻译成汉语,由我负责记录整理。正常情况下,一天只能核实三至四人,用了近一个月时间才完成任务。
在这一个月里,由于我不能喝酥油茶、吃糌粑,有时只能饿肚子,吃了不少苦头。在藏民家张志春和乡武装部长都能随同老乡一道喝酥油茶吃糌粑,而我却不行。
为了解决吃饭的问题,我事前还是做了准备的,找到供销社的负责人说明原由,按特例卖给了我两斤白糖并随身带着。
有一天中午饭时,附近实在是找不到地点蹭饭,我只好在老乡家用壶烧了开水,在瓷盅里倒上水再放上白糖和糌粑面,调成糊糊来喝。当时,感觉口感还可以,既甜又略有香味,就像在家乡时吃炒面似的。
谁知当晚就觉得肚子隐疼隐疼,还伴有胀的感觉。次日早上起床就便秘,大便干结无法排出,只好去区卫生院开了泻药,服后才解决了问题。
经咨询医生后,才知道因为是只吃糌粑而未喝酥油茶所致。难怪,藏族老乡吃糌粑必须要喝酥油茶。因为酥油能起到润滑肠道的作用,就不会出现便秘的症状。
打那一次后,就是找不到饭吃我也不再吃糌粑了,宁愿少吃一餐饿一下也没关系。在当时的情况下,生活确实是艰苦的。但是,与长征时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啃树皮吃草根相比,又不知好了多少倍。况且,没饭吃找饭吃,甚至饿肚子,那是因为自已不适应当地饮食习惯所引起的,与红军当时根本没有食物吃相比,根本就是两回事。
当时,在部队流行一句话,“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也正是受到红军长征精神的鼓舞,尽管生活艰苦,仍然能克服困难,圆满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2024年5月18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