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山不会忘记
——父辈们和“邵大娘”的那些往事之五
王玉华
周绍南他们三人从卧虎山顶南边的大安峪下山,来到马棚村南头的小清河边。这里的河床很宽,小河的水清悠悠、亮晶晶的,清澈见底的卵石间有鱼群在摇头摆尾地逆水而上。仨人踏着人们放在河里的过河石,提着裤腿斜斜地跳过河流,来到了河东边的石板路上。
进村直行百米,又在李云英家房屋的东边和北边勘察与李云英相邻的几户人家。
当年李云英居住的地方
王光铭告诉周绍南:“李云英北邻住的是秦德玉家,穷人怜惜穷人,秦德玉经常为李云英抱打不平,人品忠实可靠(后来秦德玉入党,建国后成了村里的支部书记,运动期间被当做‘走资派’游街挨斗)。东邻是陈世悦和陈世杰家,都是家风敦厚的好人家,也非常同情李云英的命运遭遇(陈世悦后来成为马棚村的村长,暗地里为保护党的组织和群众利益做了许多工作)。”
周绍南看了看王光铭一眼,又冲他点了点头。
顺着村中青石板路继续向北走,到了邵家胡同拐弯向里走到尽头,见南北两户人家都是住在卧虎山东边的悬崖之下,没有通往卧虎山上的可能,便又退回沿着村中河西边的道路来到王家胡同。
黄仲华指着胡同口南边第一家的房门说:“绍南,这就是光铭大哥的家。”周绍南围着房子转圈,南望望、西看看,又指着胡同北边对门的第一家问:“这家人家啥情况?”
王家胡同口
“噢,对门是王荣运和王荣兴兄弟俩的房子,早些年参加了国民革命军(据说后来成为国民党将校级军官去了台湾后又定居美国),兄弟俩多年不回马棚了,听说现在房子归王荣春、王荣学兄弟俩,但王荣春、王荣学俩个现在住磁村很少回来(王荣春和胞兄王荣学都是共产党员,土改积极分子,1947年冬兄弟二人被‘还乡团’抓捕后,任凭敌人百般刑讯折磨,始终坚贞不屈,严守党的秘密,1948年春被国民党‘还乡团’杀害于磁村柘沟,后葬于马棚村卧虎山下)。”
“你说的这些人都是王老先生的学生吧?还有,你家南邻啥情况?”周绍南又问。
“是的,马棚和周围村庄有点文化的人都是我大伯的学生,南邻是我本家的一个小叔王荣苏,他和他大哥王荣华也是我大伯的得意门生。兄弟俩不但长的一表人才,文才也好,财会记账的本事更是了得。
王荣苏的大哥王荣华在磁窑坞开油坊和布庄,胆子大,脑子活,会来事,社会联系广,是个“百事通。”从颜神、周村到济南,各大商号他都熟的很。
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呢, 前年,我本家一个老老爷爷(按辈份叫)相中了一个颜神神头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小姐小我这个老老爷爷23岁,老老爷爷是下了重金聘礼的,小姐的父亲贪财呀,又见我老老爷爷磁窑坞、博山、周村、济南商号众多、财大气粗的,没经小姐同意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个17岁的黄花闺女,一个40岁的小老头,老爷爷怕小姐嫌他年龄大不肯嫁,心生一计就让王荣华小叔去神头顶替认亲。荣华叔人高马大、年轻帅气,小姐见了暗自窃喜,但到了洞房花烛夜木已成舟时也只好认命了,不过老老爷爷娶的这个少奶奶也的确有些本事,进门后不但一大家子里里外外和睦相处,各商号的生意她也帮着处理的妥妥当当。这不,马棚村现在是家家纺线织布。进棉花、收布匹,进货出货销售纺织一条龙,就是少奶奶出的好主意。少奶奶说来,马棚人做买卖就要马棚人集体沾光,王荣经教出来的学生要让王家人脸上有光…
三个人边说边向胡同里边走去,向左拐过两个弯,进了座南朝北的一个大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正在孕育着青青果实的桃林,紧靠西南墙角的几株树上,仍还有数枝烂漫盛绽的桃花在春风中摇曳,好象正在吟唱着那首“春桃一片花如海,千树万树迎风开…”的诗句。
种桃树的地方如今换成“流苏”
“这就是我大伯王荣经的家了。”王光铭介绍说。
院子宽敞整洁利落,桃林对面的四间北屋是正房,门旁两侧各有一棵高高大大、绿绿亮亮的石榴树。东屋房檐上的鸟儿们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好像在争相欢迎客人的到来。
周绍南和黄仲华快步穿过通向后院的过道,在认真仔细地逐一观察南侧通往卧虎山小路的每个拐弯节点后,又退回到桃榴葳蕤的大院中。周绍南站在桃树下,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王洛东先生可真是心有千千结,桃李满天下啊,他培育的学生也是个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把他们都组织联合起来共同抗日,那当是民众之幸,国家之幸呀!光铭兄,看来你以后的统战任务很重啊!”
“统战?” 王光铭心有所悟的问。
“对啊,要采取全民抗战的战略,就是毛主席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孤立起来!让日本鬼子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那么,袁世凯家的厨师、韩复榘的私人医生能统战吗?”王光铭大着胆子说。
周绍南盯着王光铭的眼睛缓缓地说:“那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要急,馒慢来,看来你结识的人不少啊!走,打道回府!”
走出王家胡同往北,远远地看着一支队伍迎面而来,走到跟前,周绍南一眼就认出带队的是四支队四中队的马达卫,队员大多是十中队的人。这时马达卫也认出了周绍南,便走出队伍俩人聊了起来。
马达卫告诉周绍南,部队整编,十中队改称为四连了,他从四中队调到了四连,部队会师这段时间一直住扎在滴水泉…
周绍南对马达卫说:“看来你要升职了,好好干,你是好样的!你们先走,我把这里的事安排好就归队。”说完,俩人彼此握手敬礼告别。
马达卫,1918出生于今莱芜区寨里镇水北村,193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11月入伍。1938年元月上旬,在家乡发动金蚕寺起义,是年农历正月十六日晚,率领起义的刘文举、边裕鲲、边秀培、边振奎等20余名游击队员,到塔子村参加了四支队被编为四中队第二排,马达卫任排政治员。后历任宣传干事、政治指导员、政治教导员。1943年10月任滨海军区警备团政治处主任。解放战争时期,任三野特纵炮六团团长。1949年4月任第23军炮六团团长兼任23军炮群群长,统一指挥所有炮兵。
1949年4月20日至21日,在我军渡江战役即将打响之际,英帝国主义制造了震惊世界的中英"紫石英"号军事冲突事件。当时,我第三野战军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奋起反击,打响了反击英帝国主义的正义之战。作为现场指挥员的马达卫便是这场战斗的亲历者之一。
1949年4月20日, 一艘“紫英石”号英舰贸然出现在长江防线上。我军渡江在即,英舰横在长江防线上,其威胁的意味不言而明,为保证渡江战役的顺利进行,我军立刻鸣炮示警,勒令英舰离开。然而,英舰不但对解放军的警告置若罔闻,反而悍然将舰上的炮口转向了长江北岸。随着火花闪动,几发炮弹便落到了沿江的解放军炮兵阵地上。面对帝国主义者的嚣张气焰和武装挑衅,根据上级凡外国军舰侵入我防区而不听我警告的,可以立刻开炮射击的指示,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三团决定对其开炮还击。
随着炮三团团长李安邦一声令下,瞬间,一群群穿甲弹便飞向那艘英国军舰,英舰上的火炮也发疯似地向我炮兵阵地开火,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不久,英舰指挥台与前主炮炮座及舰体其他部位多处中弹,操纵系统失灵,航向失控,挂起白旗。当日下午一时半,从三江营方向又开来一艘英国军舰。这艘英舰是“伴侣”号驱逐舰,是前来支援受创的“紫石英”舰的。“伴侣”号驱逐舰一进入有效射程,即向我炮兵阵地猛烈开火。我炮兵当即进行还击。“伴侣”号舰在连续中弹五发后,仓皇逃离。
英国远东舰队总部获悉两艘军舰在长江受创,舰队副总司令梅登海军中将便亲自乘坐旗舰“伦敦”号率驱逐舰“黑天鹅”号,于4月21日晨气势汹汹地驶过江阴,继续向上游解放军控制的江面航行,至七圩港江面抛锚停泊,虎视耽耽地窥视我军控制的江面,舰上的火炮都指向北岸。 此时,英舰位于第二十三军(军长陶勇)防区。负责防卫的是第二十三军炮六团,团长就是当年参加过“马棚会师”驻扎在滴水泉的马达卫。
面对入侵我长江防线的英国军舰,马达卫随即向军长陶勇作了汇报。陶勇军长接到报告后,命令“打英舰是涉外事件,暂不开炮,待我去看了再说。”很快,陶勇和政治委员卢胜、政治部主任谢云晖赶到七圩港江边炮三连观察所。仔细向江面观察,看到一大一小两艘军舰,高挂“米”字旗号,舰炮正对着我江边炮兵阵地。于是他命令马达卫向英舰发出警告。同时,通过兵团司令员叶飞,向负责指挥东集团的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参谋长张震作了汇报,三野随后立即向中央军委和渡江战役总前委发出请示电报:“我二十二十三军七圩港口外(泰兴南)本晨到兵舰二只,一大一小,上部一汉文“英”字旗号……因我已实行渡江,均已下令封锁江面。请示对该舰如何处理?是否给予轰击并建议新华社立即广播告外国船舰离开长江退回上海,停泊战区范围船舰损失由此自行负责。是否有当请即示复。”
中央军委回电要求,如果是美帝主义的军舰来犯,就要坚决消灭,对于英国军舰则采取不打第一炮的原则。上级命令,很快传到炮六团,在向英舰发出警告信号无反应的情况下,团长马达卫亲自指挥鸣炮警告英舰!“伦敦”号和“黑天鹅”号随即升起临战信号旗。
炮六团一营三连见状,立即向全连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而两艘英舰自恃其武器装备之优势,竟明目张胆地向我炮六团阵地及其附近村落射击,解放军第二十三军第二O六团正在一所农舍开会,炮弹飞过来,团长邓若波、参谋长王保哲当场牺牲,团政委陈坚负伤,受伤的还有40多名官兵、村民。陶勇闻讯后立即下令向英舰猛烈还击。 随即,炮六团会及附近的炮一团立即向英舰还击。炮战开始后英舰虽坚利,但毕竟寡不敌众,在我江岸密集炮火轰击中,连续中弹,冒起冲天的浓烟,一发美制105毫米榴弹炮击中“伦敦”号的司令塔,舰长卡扎勒海军上校被当场击成重伤倒在甲板上。副总司令梅登的白色海军将军制服上让炮弹片撕成几个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窟窿。梅登这才发现我炮兵火力远远超过他们的预先估计,只得无奈地下令掉转船头,带着累累的弹孔和伤痕,夹着尾巴逃向上海方向。
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击英舰的新闻震动了世界,宣告了一百多年来帝国主义对中国的“炮舰政策”的破产。当时,外电纷纷报道,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极其准确的命中率普遍感到惊讶!
马达卫,作为炮击英舰的现场指挥者,建国后历任炮三师师参谋长、越南炮兵顾问、师长,内长山要塞区副司令员、济南军区陆军第68军副军长等职,1961年被授予大校军衔,1988年7月被授予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2004年4月9日在济南逝世,享年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