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 蓿 情 怀

             作者: 都 世 科

                       一

    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熟悉苜蓿，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生长在关中农村的人，对苜蓿一定有难忘的特殊情怀。

    苜蓿，也称金花菜，是一种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嫩芽期是营养丰富的蔬菜，长成后系最佳的饲草，被誉为“牧草之王”。苜蓿鲜嫩期富含维生素B、k，蛋白质、矿物质和多种微量元素，系高纤维和低热量的最佳蔬菜；苜蓿也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本草纲目中称木粟、风光草，清热利尿，止咳、平喘、改善贫血，健脾、健胃等，具有多种功效，还有一定的防癌作用，是一种可贵的药食同源物种。在《本草纲目》的巜菜部.苜蓿》里李时珍说：“苜蓿初出大宛，后由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中原，陕、甘有栽种，刈苗作蔬、一年可三刈，二月生苗，一科数十茎，一枝三叶，小如指顶，绿色碧绝。”史学界对张骞出使西域亲自带回苜蓿种子的说法有异议，但史料记载苜蓿和大宛良种马确系张骞回国后的公元前113年到112年被引入大汉。

    公元前115年张骞从西域回国后，向汉武帝刘彻禀报西域乌孙有天马、大宛有汗血马，高大魁梧，雄壮彪悍，饲草为苜蓿。匈奴人骑此马汉将难敌，武帝当即决定培育汗血马，并引进苜蓿种植。命李广率骑兵数万，行军4000余公里到大宛国选购汗血宝马，一并引进苜蓿草。朝廷在长安城东南郊一高坡上设草场，(即现在长安北路草场坡村) 苜蓿草试种成功后，朝廷主导在关中各地推广种植苜蓿。汉、隋、唐三朝，草场坡都是官马的草场。时移世易，唐之后草场坡逐渐形成村子，取名草场坡村，如今西安市长安路口立有一块石碑，记述这里2000多年的过往。

    为抗击匈奴铁骑，武帝又命在西北各边郡广种苜蓿，当时，全国40万匹官马，大都牧养于西北边郡，因苜蓿耐盐碱、耐旱、耐寒、高产的生物特性，朝廷战马膘肥体壮，有力抗击了匈奴入侵，保护了边境安全。本世纪初，榆林一汉墓出土的苜蓿籽实，也是汉代种植苜蓿的实证。如今，世界各地都有苜蓿，但最早种植苜蓿的还是我们中国

。

                         二

    苜蓿菜是关中农村群众十分喜爱的蔬菜，早年，因耕种需要每家每户都饲养牲畜，所以家家都有苜蓿地，许多人家种大片的苜蓿，一是为饲草二是为食菜，嫩芽期不仅可新鲜食用，同时可晒干儲藏，常年食用。苜蓿菜有许多种吃法，可清洗煮熟后，挤干水凉拌，也可以直接做下锅菜与面条等同吃，又可以同面粉混拌蒸馍、烙餅，包饺子，还可拌少许面粉蒸着吃，做苜蓿粥，不管怎么吃，都会百吃不厌，有”头茬苜蓿赛人参”之说。苜蓿营养丰富，农历四月便会长成开花结籽，是为头镰苜蓿，牲畜吃开花苜蓿会明显长膘，不仅体壮且毛色光亮，冬春季节长时间吃干草体弱干瘦的牲畜吃上开花苜蓿体态明显变化，为夏收和夏种的繁重使役创造了条件。西府地区的苜蓿一年内大都可生长两茬，少数肥沃地块可长三茬，一般三、四年倒次茬，倒茬换地后种植的麦子质量上乘，不仅出粉率高，且筋道好吃。

    农村实行集体经济制度后，作物种植由生产队统一安排，每年依椐牲畜数量种植一定面积的苜蓿，因当年农村公购粮交售任务重，加上地薄产量低，生产队要首先保任务、保口粮，只考虑鲜苜蓿做牲畜饲草，无条件计划干儲，更不会考虑社员食菜所需。宝鸡大原区的农村人家，因当时水利工程未受益，吃的菜除了萝卜、红萝卜、大白菜外，因无灌溉条件很少种植其他蔬菜，春季，上年的秋菜连冬儲的也吃完了，除少有的野菜外，便只有苜蓿菜了，但当时的苜蓿是为饲草而种植的，不允许群众吃嫩苜蓿，因掐尖会影响正常生长，多少年习惯了这一口，一下子不能吃了，社员难免怨声载道，变着法子弄苜蓿菜，乘生产队干部开会不在，或者收工吃饭的时候，总有人乘机去揪一些，悄悄拿回家。

     苜蓿芽菜长到5厘米左右时正是采收和食用的最佳期，小孩、妇女白天采揪不能得手，晚上便偷着揪，一次揪釆一大篮子，够多日家中食用。眼看麦子都老高了，苜蓿就是长不起来，生产队便安排专人看护，几个护青人员也总会有吃饭，休息的时间，有人会见缝插针进入苜蓿地，为揪苜蓿菜发生争吵的事天天都有，队内均以罚工分处理了事，但兄弟生产队之间，今天你们队几个小孩偷了我们队的，明天又有对方的人被抓住了，常常可见从苜蓿地追逐妇女和小孩的事，撵一阵骂几句、警告一下不了了之。更滑稽的是有些精明的姑娘、大男孩三五成群的组成“揪苜蓿游击队”，隔山差五夜里去偷采苜蓿菜，即是被发现，撵又撵不上，夜里老远也看不清，只好吆喝一阵子，骂几句作罢。生产队开会，队干部经常强调: 各家各户管住自家小孩和妇女，不要揪苜蓿尖了，让快点长吧!夏收牲畜饲草要紧。有个别生产队为保护好饲草，索性留一小块苜蓿菜地，让所有人随意去采，以保住大片苜蓿正常生长。

                        三

    如果说正常年份人们争吃苜蓿菜是为了满足口味所需，为增加餐桌上的口福，那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发生在中国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关中西府地区群众争吃苜蓿，已经是为了度过饥荒而保生存了，1959年至1961年，西府地区三年大旱，几个百日大旱，赤地千里，寸草难生，政府号召的抗旱，只能是田间锄头保墒类有点小作用的劳作，担水抗旱杯水車薪，池塘的蓄水都干了，要不是深水井保证了人畜饮水、生活所用，旱情会造成更严重的危害。春荒季节缺粮更甚，生产队安排强壮劳力，进入秦岭挖藤条根晒干磨粉，三五成伙到南北山区有收成和存粮的地方买粮或用布匹、衣物换粮等不必细述。专说这苜蓿菜，因耐旱的特性，加上扎根深，根系发达，在旱情严重时日，它仍然顽强地发芽、生长，多年一直喜欢苜蓿菜的广大群众，此时更是眼盯着苜蓿地，刚长出一点芽就开始手掐刀割，小小嫩芽如在正常年份，人们不会去采，护着佑着让长高点，菜多些再采，但非常时期心疼芽小也顾不了，生产队干部职责所在，有时亲自去驱赶一下苜蓿地里的群众，又一想大家都吃不饱，也就挣只眼闭只眼，后来将管变成劝，劝大家别天天到苜蓿地去抠菜，让苜蓿长几天再去好不好！不好管便部分放开，指定一、两块苜蓿地，专门让家家户户得空都去揪些菜。这种无奈之举如果让上面的干部知道，少不了批评指责，但是在那年月，谁也认真不起来，在吃饱肚子这一最基本生活条件无法满足时，什么规章制度、要求，面子统统微不足道，所以一有时间人们都不约而同到苜蓿地去寻菜，学生放学回家，放下书包便到苜蓿地去，说来也奇，这苜蓿地潜力还真不小，每天都有人去，每次都有收获，那怕是半篮子，加入其他食物中全家人都不知有多满足。春末夏初洋槐花开了，因旱情似乎也没有丰年开得那么繁，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物，苜蓿和洋槐花与少许面粉拌一起蒸的“麦饭”，很是招人喜欢，成了填饱肚子的美食。

     随着社会快速的发展，到上世纪后期，农业机械化已逐步取代牲畜耕种，牲畜退出历史舞台，苜蓿也随之无人种植。阳春三、四月回到老家，辽阔的平原上，碧绿的麦苗长势喜人，大片的油菜花泛着金黄色的亮光招蜂引蝶，蔬菜大棚内各种新鲜蔬菜目不暇接，却唯独看不到昔日碧绿喜人的苜蓿，更看不见那一大片开着紫色小花的苜蓿草盛景，也许若干年后苜蓿也会象恐龙等物种一样灭绝。回想古代汉唐盛世时，苜蓿养肥的战马，驰骋疆场守护家国平安到三年困难时期，为度过饥荒苜蓿菜发挥的重要作用，不由人百感交集，无比伤感，真想大声疾呼：保护苜蓿，别让这种优物被淘汰！

     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当今，走进宾馆饭店美味佳肴让人眼花瞭乱，但关中西部许多老年人仍不忘要点一盘苜蓿菜，足见对苜蓿喜爱有加。椐了解，如今的苜蓿大都系自然生长，山坡、路旁、空闲地，塄边、渠道边，这些不毛之地成了苜蓿的生长地，有些地方也在大棚培育苜蓿芽苗菜，听说大草原上，在许多草品中，也有苜蓿的身影，此地也许是苜蓿能够长期生存的理想之地，如果牧民朋友骑上马，将苜蓿籽刻意撒布，凭苜蓿顽强的生长特性，一定能为畜牧业的发展发挥重要作用。

                          2024.4.11

作者简介:

都世科，宝鸡市陈仓区人。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新闻采、编和管理工作。高级编辑，曾获宝鸡市优秀新闻工作者荣誉。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

多年来采写新闻、通讯、报告文学等新闻类稿件，其中200多篇被《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日报》、《光明日报》、巜陕西日报》省电台等采用。其中通讯、报告文学《绿色王国的保护神》、《闯出国门天地宽》、《创新潮头唱大风》等在省内外颇有影响，20多件作品荣获省、市新闻奖。

(审核:董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