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岩增:三线建设回眸之十九:家庭,精神支撑
一一艰苦环境中建“家”
作者 岩增
宋代理学家朱熹说:“读书,起家之本;循礼,保家之本;和顺,兴家之本。”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是血浓于水的环境,是亲情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感。但只有每个人都尽自己的一生之力呵护,才有所谓家庭。这是哲人之语。我有个和睦的大家庭,也建了幸福的小家庭。
我父母从未吵过架,家里人口多,再困难夫妻俩也齐心协力共同撑起这个家,上敬老人下爱子女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当年我父亲带我一起参加支援三线建设,也是想让我尽快成长共同担起家庭的责任。
我刚到哈密参加工作还没有收入,每天三顿饭我和父亲一起吃,每次从厂里赶到他办公室时饭都打回来了。当我拿到第一月的学徒工工资时兴奋不已,下班后立即送到父亲手里。父亲高兴地说:“你也能挣钱了!”然后把三十元留下,把剩下的四元钱交到我手上。告诉我三十元做为咱爷俩的生活费,那四元钱自己留着零花,父亲把自己工资整个都寄回家了。一年后他要调到遥远的库车工作了,临走时语重心长地说:“我要去库车了,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学会独立生活,每月工资省着花,也给家里寄些钱,你妈在家也不容易,多写信让你妈放心。”我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要和父亲共同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1971年我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家。那年月结婚非常简单,单位分了一套房子是里外间,里间大,外间小,小间可做厨房和杂物间,大间可做卧室,实际上卧室的功能最多,用现在的话说既是客厅又是餐厅还是起居室。那年月不懂这么多,反正有房子住就可以了。单位好友们帮助打扫屋子,家徒四壁,那时也没有什么涂料、乳胶漆之类,用石灰水粉刷两遍,墙白了就行了。然后把两个人的行车搬到一起,单位给钉了一个木板床,这就是新家了。
根据单位规定新结婚的可以买一推车劈材(木材生产的下脚料),用于生火做饭或取暖。文章就在这车劈材上,对我们小夫妻俩,厂领导和两个车间的师傅们真是照顾到家了。一车劈材没用我们操心都给装好了,并送到家。卸车后才看到这下角料尤其是装在下面的都是宝,都能挑出来做家俱用!心知肚明这是在送礼呀!当年哈密没有卖家俱的,当地人也都是自己请人做家俱。我爱人在车间学徒时制办了一整套木工工具,我们俩自己做家俱那是很轻松的事。她画图设计,我锯木刨木打眼,最关键的技术活她把关,交接处做到严丝合缝。那些日子我们俩下午下班吃完饭,都要干到晚上十二点才睡觉,而且一过十点钟只能干些划线等动静不大的活,一是自己要休息第二天还要上班,二是也不能影响邻居。就这样家俱一点点不断增多,终于象个家庭过日子的了。

不久又发工业票了,我们车间主任在厂里抓阄抓到了一辆天津红旗加重自行车!他高兴地回到车间对我说:“小李,我做主了!这个自行车票给你了!别人等以后再说吧!”唉呀,我那个激动呀,拿着票跑到细木车间找到我爱人:“你看这是什么?”她看后高兴地说:“以后再不用走路上班了!”要知道从家走到厂子将近两公里,全凭两条腿,这时她又怀孕了,每天有多累啊。从此每天我用自行车带着她上下班就轻松多了,也让很多人羡慕我们。
有一年我参加哈密武装部的基干民兵集训,要去一星期。临走时一再叮嘱爱人有重活一定等我回来干,不要自己逞强。当时孩子已让邻居大娘给带,每月十元钱。没想到我没在家这几天她又干出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我集训完回到家,看到窗下码着好多土块(内地叫土坯),有的还没完全干。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告诉我,看邻居们都自己打土块垒起了小院,正好有邻居剩下许多合好的泥和没用完的土(当时这都是不花钱的),她主动要了过来并自己也学着打起了土块。这可不是轻松活!这是过去农村有名的“三大累”(合大泥、脱土坯、耪大地)之一!我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本来细嫩好看的手指变得粗糙了。“我回来了,一起干,你只能搭下手!”她点点头依在我怀里。很快小院垒好了,还盖了鸡窝,准备养几只鸡下蛋吃,从此冬煤、柴禾等都有地方放了。
提起养鸡还真有让人感到温馨的事。春天我们买了10只小鸡,那时也不会养,又上班照顾不到,让小鸡饥一顿饱一顿,最后就养活了三只: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养鸡小院和鸡窝都发挥了作用。有趣的是,鸡都乖得很,在窝里下蛋后自己出去找食吃,附近的麦田有许多甲壳虫,成为它们的美食。每当我们下班回来,几只鸡象疯了一样展开翅膀飞到自行车跟前,跟着我们跑回家。每当看到这情景,我爱人就笑得合不上嘴,赶紧下车去喂鸡并到窝里捡鸡蛋。休息日有时她抱着孩子在路上蹓弯,几只鸡前后都跟着她跑来跑去。这时她脸上是满满的成就感。

【流金岁月】岩增:三线建设回眸之二十:趣闻,生活调料
——当年琐事也添彩
作者 岩增
当年在参加三线建设的偏远地区,尽管生活简单、枯燥、单调,缺乏丰富的文化生活,但人们也千方百计挖掘和制造乐趣,于是,那些事多年后也让人忘不了。它就象炒菜的调料一样,有了它,生活就有了味道,虽然在一些人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我们在当年却是做为生活的一部分而津津乐道。
在我们厂,我曾工作的锉锯车间,有个挺大的吸烟室。当年最热闹的时候,是在中间体息时间,老师傅们一边吸烟歇息,一边讲述奇闻趣事。这也是人的本性使然:能在枯燥中找到乐趣。譬如,我师傅曾经讲起他在五十年代曾在西安郊区的木工厂工作,有一次几个年轻人到周边土山上游玩发现一个山洞,洞口很宽阔,里面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大家都好奇,有人提出回去拿手电筒,然后进去看看。于是,竟在洞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到头,还发现一些骨头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大家再不敢往前走了,回单位后都累的不行。我也凑热闹讲小时候跟父亲夜里去池塘边拿水电和马灯照螃蟹,结果真围着马灯爬来许多螃蟹,赶紧把大个的拣到铁桶里并用网子罩上。提起螃蟹大家来了兴致,都讲什么时候螃蟹最肥,都怎么做着才好吃。最后都遗憾地感叹,在新疆也没有螃蟹吃。这时"万事通"韩宝贤对大家说:"星期天到我家去,我给大家做一道菜叫《赛螃蟹》,保证让大家吃到和螃蟹一样味道的名菜!"

名菜《赛螃蟹》
星期天到他家真品尝到了《赛螃蟹》,单是外观看上去,就有红是白,而且色香味俱佳,真是蟹味十足!基本食材是鸡蛋和咸蛋,炒制时蛋黄、蛋清分开,佐以咸蛋黄,炒成后,调味的姜沬醋汁是关键,那是吃螃蟹的必备,也是特色。结果满满一大盘子很快被大家抢光了。接着他给我们讲故事一样讲了这道菜的来历:在清朝时西太后最爱吃螃蟹,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又要吃,可是还没到季节,根本没处去找,这可难坏了下人!这时一位山东籍的御厨说“我有办法”!就做了这道菜,西太后食后非常高兴,随口说:“就叫‘赛螃蟹’吧”!大家这才知道,这是清朝西太后的御厨发明的。现在这道菜成了鲁菜的当家名菜。
我们车间有位力工,父亲原是天津的三轮工,专门拉货送货。他从小耳濡目染把三轮车玩得是花样多多。有一次工区器材库房给我们车间送采购来的带锯条,我们把整盘的带锯条滚动到车间里,并请送货的师傅休息喝水。三轮车就停在车间大门口。大家起哄让车间里会车技的小王亮两手。我们听到后也都跑出来观看。真不简单——又是一侧后轮悬空,又是大撒把,还用脚控制方向,大家一个劲的鼓掌!刚好我对象来找我说事,她看得认真入迷,小王刚把车停下来,她略一思索就跑了过去:“让我也试试!”大家都很惊讶,我也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想拦她已经晚了。只见她使足力气蹬着脚蹬子,就在人们感觉她骑不动时,她竟骑着三轮车绕开了圈子,而且越骑越快!只见她绕了几圈后,突然也把一侧后轮悬空,一会又把另侧后轮悬空,正当人们惊奇不已时,一个急煞车停下来了。我赶紧过去扶她下车,并把她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说:“你又逞强!你学过骑三轮?”“没有!”“没有也敢骑?”“会骑自行车,学骑三轮就不难,刚才我看他骑车时,注意了他的力量使用技巧,我一试还真不难!”我赶紧给她擦汗:“以后不许这样,太危险了!”“干吗这么紧张!”她冲着我只是羞涩的一笑。

再接着说“万事通”韩葆贤,不但知识十分丰富,手也很巧。他与我们厂烘炉车间的张技师有共同爱好,都懂无线电知识,都会自己装半导体收音机,但风格迥异,张技师和我们都住厂里,经常看他装收音机或给别人修收音机,有时就在院子比较亮堂的地方干活,凡在院里修机器时我们都好奇地到跟前看他的手艺,有时还拿起耳机子听一听。他的活干净利索,线路板上整整齐齐,看着井然有序。而韩葆贤却正相反,线路板上看着焊接点不干净不说连接线也乱糟糟的看着不舒服。张技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韩大蜘蛛”。

他们俩的技术还真在施工中派上了用场。电厂安装冷却塔时遇到了难题:越到高处与地面指挥就越联系不畅,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会严重影响施工进度和质量。领导问张技师有没有办法,张技师回答:“有啊,可以做互相通话的对讲机!”那个时代这种器具属于军用品,商店里根本没卖的。张技师却讲可以自己做!领导一下子吃了定心丸。但做这东西要经过公安局和有关部门的批准,于是,立即上报。申请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厂里专门把韩、张二人调出来做对讲机。那些日子他们吃不香睡不实,天天琢磨这件事,经过精心制作和反复测试,加上大家的密切配合,最终顺利完成了任务。两个人也因此名声大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