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简介：

陈佩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丹飞文学奖首席签约作家。诗、散文、小说见于《上海文学》《北京文学》《文学报》《劳动报》《新民晚报》等报刊。出版有诗集《行囊》（中国文联出版社）《魔都咖啡》、长篇小说《无法刹车》（以上文汇出版社）。有诗作镌刻于苏州河公共空间，诗歌《永不消失的电波》被中宣部推送。曾获上海市五一文化散文金奖、上海苏州河公共艺术奖、北京文学散文三等奖。

春天花会开

作者 / 陈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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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红宇回来后我已睡着，而老爸似乎一直在等候他。当一听到动静，老爸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祁峰怀孕了”，似乎其余的事情和他一点也没关系，后面说的也是关于我的话题。姜红宇以为我没有把沈志强出事告诉老爸，因此当老爸只顾和他谈关于我的事，也就顺着他的话说，只字不提沈志强出事那档子的事。当姜红宇回到卧室，见我睡得正香，捏手捏脚凑近我的耳旁，说，侬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呢？以后侬啥事都不用管，好好养侬的身体。

次日醒来，见姜红宇睡在我边上，一手还搭在我的肚子上，我下意识地把他的手移开，他醒来了。睁开惺忪的眼，重复昨晚凑在我耳旁的话，我微微一笑，只不过是一种猜测，一切等到检查之后再说。话锋一转，又问道，老大能支撑住吗？姜红宇抚摸我的肚子，说，养好侬的身体，其余的事不用侬操心，另外在老爸面前只能报喜不能报忧。我“噗呲”一笑，说，侬总算改口也叫老爸。姜红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约他们这几个人吃饭，也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件事，当他说出今天想和我去民政局开结婚证明，我不由自主又有呕吐的感觉。

去民政局开结婚证明也要公开吗？我虽然心里嘀咕，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带着老爸和他似好似又有距离的相处，把自己活成不惑之年的人，近四十岁的女人还有什么权利指挥别人呢？既然他开口提出要和我去民政局，那我去问老爸要户口本，谁知户口本恰巧不在老爸手中，据说上次老二拿了去，又后来老大也拿走派了用场，直到现在没还给他。老爸为此埋怨我一点不上心。

养好侬的身体，其余的事不用侬操心，在我眼里的姜红宇，此时除了说这句话之外，再也没有新奇的话可说。然而结婚要户口本这是事实，总不能他去向常宝庆拿或向老大要吧？如果常宝庆刁难他，而老大又借自己死了老公之由就是不给怎么办？而姜红宇一句“这件事我得帮老大处理好”的话，让我也似乎动了一颗恻隐之心。我知道在老大的背后真的需要法律来解决的事，而老大如果领情，愿意姜红宇出来做她的律师，相信她从此会看明白人世间的冷暖。

老大遇上了家里的白事，你们开结婚证明是喜事，如果去向老大要户口本说明缘由她会怎么想呢？老爸真的是不开哪壶提哪壶，他是怎么想问题的？我朝老爸瞪了一眼，然后一边换出门的鞋子，一边说甘草陪我去医院检查身体。姜红宇阻止我穿皮鞋，凑近身，问我是不是把沈志强出事的消息告诉了老爸？我竟然没好气地反问他，那我穿什么鞋？说罢，头也不回就出了门。老爸尴尬地看着姜红宇，张开嘴想说什么，不知为啥思维和语言就是不能同步。

姜红宇替老爸说话了，侬是不是想说侬一直希望我和祁峰开结婚证明，现在暂时反对我和祁峰去民政局，那是事出有因，对吗？老爸一边点头，一边想重复姜红宇的话。姜红宇拍了拍老爸的肩膀，并叫了他一声“老爸”，让老爸激动不已，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道，祁家肯定欠侬一份情，说着，向姜红宇鞠躬，被姜红宇一把拦住，告诉他，既然老爸已知道沈志强出事，那我也不躲藏什么了，我想说老大要面临一系列法律纠纷的事，我昨晚没能和祁峰一起回来就是为老大的事。

电话铃声响起，姜红宇连忙接起，是甘草。甘草说她今天陪我去医院，要晚点到养老院。姜红宇声声感谢。甘草说，侬若要谢得感谢祁峰。我在甘草边上，没好气地说，稀里糊涂没开结婚证明就怀上他的种，殊不知这句话被电话里的姜红宇听见，姜红宇笑着对甘草说，我现在就去养老院顶侬的位置。挂断电话，甘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说这是命，难道侬不认命吗？

据程风曾跟我讲。祁叔叔是个老派人。甘草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将话题很快转到她的身上来，我问甘草到底和程风有没有藕断丝连？甘草不着急回答我，只是替我挂了妇科号，一起排队等叫号，接下来就是绕着高龄女怀孕要注意哪几方面的话题，我忍不住问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过自己的孩子？甘草停了片刻，欲言又止，借我被叫到号之由硬让她打岔过去。

当拿着一份阳性报告单后，全然忘记了其他的事。甘草问是现在打电话给姜红宇还是等她回养老院再告诉他？我喜形于色的表情收敛起来。祁峰，我认为侬还是回来协助姜红宇，贸易物流虽然是侬的专业，但毕竟是为别人打工，要知道孕妇长时间坐在电脑前不是很好。曾提醒过我别丢失贸易物流专业工作的甘草，此时此刻却劝说我能否协助姜红宇的工作？

其实，我明白甘草想要表达什么，昨晚程风说一句“原来姜红宇的老婆是祁峰”的话，甘草也是听得真真切切的，然而男人的心并不是侬跟紧就能抓住的，但我不信知天命岁数得子的他，还会对不惑岁数的女人想下怎样的狠手？祁峰，侬千万别走我的老路，安居才能乐业，侬肚里的宝宝总不能和侬一样，居无定所。甘草的话又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她和程风租借我家后楼一幕幕的情景，我抱了抱她，给她一点抚慰，也给自己力量。

姜红宇好像等不及，先来电了。当我说我B超验出我怀孕时，感觉他那种激动的样子可以通过手机传递过来。阿拉去民政局登记吧！他好像已经忘记去民政局需要准备啥了，而我竟然回答他还是先考虑买房子吧。其实说出这句话后我非常懊恼，从年轻时一路走来，没有对他有物质要求，如今自己是什么样的年龄了，难道就凭母以子贵来和他谈条件吗？我用另样的目光朝甘草看去，心想，我和姜红宇所处的关系，和她与程风之间的关系毕竟不能同语。

等回家后再和侬说事……没等姜红宇说完话，我插上一句，我还要去公司上班，回答之后又开始懊恼在他面前为啥改不掉这种毛病呢？明明知道近不惑之年怀孕不易，医生也建议在家安胎，但为什么非要如此矫情回答呢？察觉得出姜红宇还是蛮顾及我不稳的情绪的，等我不吭声了，他才开始说话，边上的甘草退后几步，让我们有通话的私密性。不过，等我挂断电话，甘草上前了一步，说道，侬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过来之人，安居才能乐业。甘草对我好像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四十岁的人怎么不知道多长一个心眼呢？说着，向我道别，她得回养老院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