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见 胡 杨

               作者 :杨东  朗诵:沈虹

一

在退休多年后的2023年，我有幸成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融媒体中心特聘专家，来到图木舒克市工作。 

这一年，对图木舒克市印象比较深的是什么？

无需迟疑作答：胡杨排第一——图木舒克市区里大片的胡杨林。

图木舒克市政道路的命名方式和内地很多知名城市一样，南北走向的为“路”，东西走向的叫“街”，不少路街的宽度近200米，超过了古都长安150米的朱雀街。

起初，我被安排在距离第三师融媒体中心军姿步行约20分钟路程的小区住，除了睡觉在宿舍，工作和一日三餐都在单位。步行上下班，一天两个来回。踏着塑胶、顶着绿荫、闻着花香、赏着鸟鸣，心旷神怡……

晚饭后回宿舍，有意识地走滨河路，虽然多走了15分钟路，但是，觉得十分值得——因为可以穿行一片原始胡杨林。

下半年被调整到另一个小区住，到单位，军姿步行28分钟路程，途中必须穿行一片原始胡杨林……

大家知道，城市尤其新建城市的绿化带差不多全由人工栽植而成，图木舒克市区内却有好几处街道两旁的林带为自然生胡杨树构成。

胡杨林帯任意宽窄，疏密无章。其间曲径通幽，靠椅、凉亭、小广场……夜间有暖色高灯照明、绿色地灯映树……人工和天然相映成趣，古今文化交融相伴，巧夺天工。

二

我对胡杨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感情。

养育我长大的地方坐落在喀什噶尔河下游，到处是蓬勃繁茂的胡杨林。

我家地窝子上面有棵胡杨树从地面一米多处分为四杈,婆娑茂密,筑荫避暑，遮风挡雨。

童年懵懂，无忧无虑。白天睁眼即见到胡杨，晚上吸着胡杨释放的气息入梦。

少年常常生发出浪漫情结：地窝子的土墙上伸出弯曲盘旋的根,吊起我多少蓝色的梦?树叶印着我多少嫩绿的天真、顽皮和粗野？魁伟的躯干赋予我多少奇特的幻想？

步入青壮年，深沉代替了天真,理智代替了顽皮,文静代替了粗野；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深深的团场人烙印，散发浓浓的团场人气息，彰显鲜明的团场人性格：

质朴豪迈，坦直真诚，善良温厚，执着坚韧，刻苦勤奋……

在跨过一些河川、览过一些景胜、去过一些大都市之后，我步入了老年，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情。

在读过一些书刊、思考过一些问题、写出过一些作品后，我被冠以“专家”，像表皮千般龟裂的老胡杨，满脸皱纹里藏着岁月的刻刀，浑浊目光讲述人生的磨砺。

老了老了，来到图木舒克，像儿时一样与胡杨朝夕相处——这是怎样的幸福啊！

三

图木舒克市于2004年1月19日挂牌，迄今整20年，是新中国最年轻的城市之一。

之前，这里有些地方是农田，有些地方是叶尔羌河、喀什噶尔河古滩涂，有些地方是荒漠，有些地方是戈壁……

无论旅游观光、走亲访友，还是谋生淘金，休闲养老，来到图木舒克，对它最初、最深的印象是“年轻”！

“我到过许多地方，数这个城市最年轻。它是这样漂亮，令人一见倾心。”这是著名诗人艾青《年轻的城》的诗句。

何尝不是图木舒克的写照？

年轻真好！

在一马平川上不受“老”的局限，按全新理念“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建设”“高水平管理”“高质量发展”——像在一张白纸上，绘最新最美的图画。

因为胡杨，它又是一座有着古韵的城市；年轻让古韵焕发青春，古韵让青春活力磅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胡杨的钟情痴迷不再是诗人、摄影家的专利，青睐追捧、观赏亲近胡杨成为普通大众的寻常事。

世界上60%的胡杨生长在中国，中国90%以上的胡杨生长在新疆，新疆90%的胡杨集中在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塔里木河流域。塔里木河流域，绿色长廊3000多千米。作为塔里木河上游河之一的叶尔羌河，在第三师版图内形成的胡杨绿带400多千米，蔚为壮观。

好看的花养在家里，秀美的树栽在庭院里，漂亮的图木舒克市落坐在胡杨林边……构建起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生态平衡。

这是怎样的睿智聪慧？

胡杨是第三纪残遗的古老树种，距今已有6500万年以上的历史。

胡杨从历史走来，承载历史，见证历史，诉说历史，延续历史，创造历史。

图木舒克和胡杨在一起，因而有了岁月沉淀的底蕴，有了让世界惊奇的资格，有了让“城市家族”成员艳羡的资历；有了让老年伴侣康乐的资质，有了让年轻爱人热恋的条件；有了让诗神青睐的骄傲，有了让文艺神驰的魅力……

四

科研结果表明，胡杨的单体寿命最长500年。

“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烂”——此极度夸张之说被认可并广为流传……为什么？

胡杨缘何引无数世人竞折腰？

6500万年，在多少生物诞生、进化，遗传、消亡的演变中，胡杨却保持始终如一，历练出了“无畏恶劣的生长环境，耐寒、耐旱、耐盐碱、抗风沙，能够在荒漠中生存并天然成林”的生存本领，被科学家垂青，誉为“生物活化石”，研究亚非荒漠地区的气候变化、气流变迁、植物区系演化以及古代经济、文化发展的重要物证。

岁月是风霜雨雪，环境是刀斧屠夫。胡杨的一生，历尽考验磨炼，却出落得仪态万方，其气质、精神堪比英雄，又被誉为“英雄树”“沙漠脊梁”。更何况胡杨全身是宝，与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它的木质坚硬，耐水抗腐，是上等建筑、生产器具和生活用具材料；树叶富含蛋白质和盐类，是牲畜越冬的上好饲料；胡杨木的纤维长，是造纸的好原料，枯枝是好燃料。

人们跨越千里万里游赏胡杨林，只为近距离领略胡杨坚韧倔强的精神，风云雷电任叱咤的气质，面对面感受胡杨的英雄性格，表达对胡杨的景仰钦佩，填补与胡杨神交已久、缘悭一面的遗憾，完成一次自我精神的洗礼。

敬重称颂英雄，渴望呼唤英雄，千秋辈出英雄……这是一个民族得以生存的希望；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早已融入中华儿女的血脉。

由此，胡杨成为文化的象征和使者。

文化源自智慧，智慧源自使命感和责任感，使命感和责任感源自自觉、自信、自强！

那些成就了艺术家梦想的胡杨林，那些实现了探险者挑战生命极限理想的胡杨林，那些让游客陶醉过良辰美景的胡杨林——远离城市甚至乡村，深居遥远偏僻的一隅。

图木舒克的胡杨，守护居民、装点城市、辉耀一方，见证历史、荣光现代、璀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