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少年时代的我,爱学习,善思考,像男娃一样胆大又泼辣。对感兴趣的事从不放弃,并喜欢在生活中探寻答案。但是年过半百的我唯独对紫色避而远之,从不购买紫色的饰品,更不穿紫色的服装。
紫色,象征着贵气,代表胆识与勇气,为什么我却不喜欢呢?这要从我的奶奶说起。 我的奶奶,中上等身材,上身常穿件黑色的中式大襟袄,腿上一条黑色的中式裤,裤脚常用一条黑色的绑带缠着。可能是因为没有彻底裹好,她一双半大的脚比起当年的小脚老太就大多了。
奶奶是个苦命的奶奶。她小时从河北逃荒到山西,做过街头小生意,卖些针头线脑日用品等。嫁给家贫的爷爷后,在婆家没有地位,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因为她是外来媳妇。后来爷爷患痢疾因无钱医治,才48岁就去世了,穷到买不起棺材,只好扯下炕上铺的草蓆卷起才安葬了。
奶奶是个“财迷”的奶奶。她腰间常系一件围裙,围裙上的大兜兜(口袋)有一尺多长。秋收时去地里掰玉米,偷偷把玉米粒和间种的黄豆等小作物塞在大兜里,一路上看到有用的东西也捡起来放进去,那大兜就像一个筐,啥都往里装。回到家后里,把“成果”全到在炕上,脸上溢着满意的笑容,而我对奶奶的这种行为,深感不好,却不敢发声。
我家早餐爱吃大米+小米熬的二米粥,铁锅煮粥有时熬糊后,奶奶把能吃的锅粑分给孙辈吃,实在不能吃的用水泡上,上面较干净的水留下洗菜用,沉淀下来的稠糊糊,倒入泥不岔(方言,即放煤泥的盛具)里和煤泥,反正一点都不允许浪费。
奶奶是个狠心的奶奶。我奶奶不善理家,印像中家里常是乱七八糟的。数九寒天的冬季,她总让我们出去捡柴禾。有一次,西北风刮的透心儿凉,奶奶还让我和大妹去捡拾柴火,妈对奶奶说:“妈,天太冷就别让娃娃们去了吧?”奶奶没有搭话,我俩只好提着箩筐硬着头皮出了门,手冷的伸不出,风刮的抬不起头,马路比脸还干净,哪有柴火可捡呢?我们只能躲在煤堆后避风。快到中午回家,她看见箩筐里没有几根柴禾,辟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如今提到奶奶时,妹妹还伤感:“奶奶咋讷么狠心嘞……”
我姊妹六个,只有老五一个男孩,父母本想再添个男孩,岂料生下老六又是个女孩,她只要一哭,奶奶一边骂着“这个死逼妮子”,一边还用右手指头拧她的脑门儿。
奶奶是个偏心的奶奶。一次在奶奶家过夜,她以为我们睡着了,就把篮子从屋顶上取下来,篮里放着叔叔和姑姑们孝敬她的点心、红枣、核桃等,我似睡非睡中听到奶奶敲核桃,我悄悄地瞄一眼,奶奶把核桃仁放在大姐嘴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1970年,大姐去参加京原铁路修建工作,奶奶给她一把小剪刀和一个针线包。大姐成家时,奶奶送她一个类似青花瓷样的小罐子,里面装满了小米,或许她觉得那东西最值钱吧。
在我谈恋爱期间,她总是担心我们会回贫穷落后的小山村生活。犹记得奶奶病危,家人为她穿好了深紫色的寿衣,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问: “还是那个对象?”我点了点头,奶奶立即流露出不高兴的脸色,那一刻,紫色映衬着奶奶的脸色,一种有形+无形的压力,给了我极大的刺激,而紫色,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以至几十年后,依然无法挣脱那个令我恐怖的场景。 在我谈恋爱期间,她不止一次地担心,她怕我跟了对象会回他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去生活。犹记得,奶奶病危,临终前她拉住我的手问: “还是那个对象?”我点了点头,那一刻,她身着紫色寿衣的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一种有形+无形的压力,给了我极大的刺激,而紫色给我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以至几十年后,依然难以忘怀那个令我难忘的场景。
今天回忆奶奶,我觉得她苦命,她财迷,她狠心,她偏心,但她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竟然是带着对我婚姻的担忧而去。
奶奶去世40多年了,我和恋人终成眷属,婚后育有一子,我们事业有成,儿子优秀出息,全家生活无忧,幸福美满,奶奶地下有知,请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好好安息。
作者简介
张秀芬,太原市环境科学学会秘书长,有环保工作经历40年。喜欢读书、写作,喜欢以环境保护视角观察事物,记录生活,为人们提供有益的建议。有作品“流金岁月”、“ 你去多恩施吗?”、“难忘的捞鱼河湿地公园”、“难忘的红树湾湿地公园”,还有“忆童年”、“回忆我的母亲”、“回忆我的奶奶”等发表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