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李江, 著名作家,刘震云北大同班同学。82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媒体退休编辑、记者。中作协会员。长篇小说《双面人生》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与加印,获黄河文学奖一等奖,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凤凰网小说转载中长期占点击榜首位。长篇小说《狗聊》由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出版。另由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长篇《笑面猴》、《绝色股民》。《人狗情缘》获北大方正全国长篇小说比赛优秀奖。小小说多次获全国各类报刋奖。小小说集《飘飞的蝴蝶》为全国微型小说作家集第二辑。另写有电影剧本《在那遥远的地方》、《老人与狗》、《忠犬》、《老人与猫》等。

特邀金牌主播简介:
浩瀚大海,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主播,满庭芳艺术联盟精英主播,现代诗歌传媒2019届金牌主播。NZ国学诗词艺术主播。全民K歌范读导师。曾荣获多次业余朗诵比赛大奖。

长篇小说 (上下卷、共四部集)
《双 面 人 生》连载(四十五)
作者|李 江(中国)
朗诵|浩瀚大海(美国)

上 卷
第 二 部
第一章
(一)
阶梯教室、草坪花坛、宽敞明亮的大图书馆,幽静的松林、竹丛、穿行其间弯弯的石径、泛着涟漪的未名湖、湖上划过水面的小燕子,在湖边古色古香的小阁楼与湖心岛间来去飞翔,喳喳地吟唱。我坐在湖边的石椅上,就象是在做梦,狠掐自己的大腿,疼不疼……
昨天晚上,我又失眠了。这会儿脑袋沉沉,就来到了未名湖畔。时近傍晚,透过湖畔小山丘上的松针间隙,我看到图书馆里,已经亮起了灯光。湖畔边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走在路上的,个个行色匆匆,看上去,都是去上晚间的课或是去图书馆。
来到学校已经一个多月了,实话说,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学习生活。好象整个身心还留在祁连山下。一种孤独无助感始终在困扰着我的心绪。这会儿,我眯着眼睛,思绪又飞回到了它的怀抱,好象那白雪裹顶的冰峰就在自己的眼前。甚至比我当时在它的身边生活时离得还近。一伸手,就能捧它上边的一把雪过来,我甚至嘴中都能感受到它的丝丝清凉味。过去插队时的一幕幕往事象流水一样在我脑海中流淌……
“张一凡,你一个人坐在这干嘛?”
身后蹿出个身影来,我一听,就知道她是艾迪。我睁开眼,强打起精神,将身子坐直了,“你从哪来?”我问。
“图书馆。我给你把座位占了,不见你,就到湖边来了。咋样,是不是又想家了?”
我回答:“没有,昨天晚上没太睡好觉。”
“走吧。去晚了,你的座位就保不住了,会让别人占去的。”
“占去就占去吧,我想在这湖边静静呆一会儿。”
我心想让艾迪走,可是她却坐在了我身旁的椅子里,“星期天上我们家去好吗?你在北京无亲无故的。”
“谢谢,星期天我要去地坛公园。那儿有气功师教气功,说是对治疗失眠很见效的。”
“那我陪你去吧?”
“算,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还要忙功课的。”
“不妨事的,我跟你一起去。在交通车上也可以背外语单词。”
“还是让我自己去吧。”我婉拒说。
艾迪是77级考入北大中文系的,也学的是文学专业。虽然她比我早一年考进校,可是,却比我小两岁。坐火车到学校报到时,途经兰州我下车回了趟家,才听我妹妹说她点上的一个好朋友叫艾迪的,也在我之前的春天考取了北大中文系,让我去了跟她取得联系。我因为心里牵着晓芳这头,又加上失眠的缘故,对此了无兴致。可是有一天正午,听到有人敲宿舍门,说是找我,进来的就是艾迪。她说接到了我妹妹写的信,非常惊喜,就找我来了。艾迪长得虽然没晓芳好看,身材也没有晓芳那么细柳,可是,给人特别有气质的感觉。在我妹妹的介绍中,我已经了解到,她父母都是北京一家著名医院的大夫,文革中支边双双下放到了甘肃省人民医院的。她也跟随父母下放,后来就在当地农村插队。现在她父母还在兰州那边,不过,听说马上就会落实政策回来了。她说的到她家去是让我到那姥爷家去。在几次交谈中,我了解到,她的父母两家的背景可不得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几个叔叔、姑姑、舅舅、姨姨的,不是在这家医院里当大夫,就是在那家大学里当教授,或是在什么科研所里搞研究,甚至还有亲戚在国外。
“哪天我领你上协和医院找我大伯,给你好好看看。失眠不算个啥大不了的病,你心情放松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我高考那阵,也失眠,过后,调整过来就好了。”
我回答:“我拼得太厉害了。考试完后,我也试着想放松,单位领导还不让我上班,专门睡觉,可就是睡不着。”
“没事,你听我的,去让我大伯找个好大夫,开点安神补脑的药,就会给调整过来的。”
我没吭声,算是接受了。艾迪说“不去图书馆就不去了,起来咱们走走吧。到湖心岛去转转。这晚上湖边的空气和景色真好。”
我就倦懒地起身来。跟她到湖心岛去。此时湖边一片寂静,白天湖边小土丘上的绿树浓荫在月光下变成了一团团的黑影。月亮的影子投在湖心,随着湖水中的波纹在晃动,风儿轻轻地拂动着湖边的柳絮在有规则地飘动着。我一边走,一边脑海中闪过刚插队时,和晓芳从大队基建队回青年点时的那个皎皎的月夜。又想到在祁连山中时,晓芳去看我时,在水渠边渡过的那个夜晚,还有许许多多难忘的夜晚……我几乎产生了错觉,感到此时自己仍旧在祁连山下,身边的人不是艾迪而是晓芳。
过了一条小石桥,来到湖心岛,我和艾迪绕着小岛转了一圈,到小岛边的一座石舫前,艾迪提议我们上到石舫去坐一会儿。石舫离小岛有两尺的距离,艾迪根本没犹豫就挽住了我的胳膊,和我一起跳到石舫上去。一瞬间,我就想到了我和晓芳第一次拉手时的情形。不过,艾迪跳上石舫后,就松开了手。等两个人坐定了,艾迪说,“和珅也够排场的了,一个私家花园搞这么气派,嘉庆帝能不杀他。”
咱们大学以前是乾隆宠臣和珅的私家花园,经艾迪一提醒,我马上就想到了我的爷爷的爷爷。我就说,“其实我家祖上也是皇亲国戚。我爷爷的爷爷还是咸丰朝里的三品大员。是个什么兵部侍郎来着,后来犯事被发配了新疆。”
“插队时,你妹妹也曾给我讲起过。”
“听我妹说你俩在点上关系特好?”
“可不咋的。我俩啥话都讲。所以,我接到你妹来信说你也考上了北大,我高兴死了,找了你三趟,才把你找到。”
两人就扯起了各自插队时的一些难忘的事情。我来了兴致,两人谈得很开心,很投机。她给我讲她和我妹在农村时干过的一些傻事。我给她谈起我们点上几个知青的命运。她听完后,一阵唏嘘。时间不觉得就过去了,我们听到了远处图书馆闭馆的铃声。渐渐,就见月光下,湖边的小路上有了骑车人的身影与说话声。湖边一个教学楼的灯也熄灭了。我说,“晚了,我们该走了。今天是我进校来最高兴最放松的一晚上。”我说。
艾迪说,“我也有同感。你明天真去地坛公园?”
我说,“真去。”
艾迪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再没有拒绝。我们一边起身来,艾迪又一次说,“没事,根本就不算啥大不了的毛病。上次你给我说过后,我就回去问过我大伯,他说哪天让我领你去,找他们医院的老中医给开几付中药,吃吃就调过来了。”
我说,“那就太谢谢你了。你可不知道失眠的痛苦滋味,看着别人背外语,看书,而自己整天头晕脑涨的,心里有多急。前天外语课上老师叫我起来念段课文,我没念出来,臊得我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我比你多学了半年,有啥不会的我来辅导你。我宿舍里有个砖头录音机,是我舅舅去日本作访问学者时给我买回来的。哪天我给你拿来,你用。”
我惊喜万分,问道:“那你咋办?”
“我好说,我不怯外语,学外语就象是享受一样。在我们班,每次测验,他们谁都比不过我。”
我简直感激死了!要有个录音机,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现在最大的心理负担,就是在外语上,几次被老师叫起来张口结舌地答不上,弄得我在同学们面前极没面子。
从石舫往小岛上跳时,艾迪又挽起了我的胳膊,等跳过去后,她的胳膊就没准备收回去,我拭着想挣脱自己的胳膊出来,艾迪反而将我的胳膊挽得更紧了,我就再没有硬抽。人家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使她尴尬。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