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李江:82年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媒体退休编辑、记者。中作协会员。长篇小说《双面人生》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与加印,获黄河文学奖一等奖,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凤凰网小说转载中长期占点击榜首位。长篇小说《狗聊》由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出版。另:长篇《笑面猴》、《绝色股民》由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人狗情缘》获北大方正全国长篇小说比赛优秀奖,《飘飞的蝴蝶》入选全国微型小说作家集第二辑。另写有电影剧本《在那遥远的地方》《老人与狗》《忠犬》《老人与猫》。

长篇小说 (上下卷、共四部集)
《双 面 人 生》连载(四十二)
作者|李 江(中国)
朗诵|浩瀚大海(美国)

上 卷
第 一 部
第七章
(三)
记得我们刚插队那时,一个点上十几个男女生,多热闹。丁志雄吃完饭,就去拎那院门前的半个磨盘,练手劲,引得全点的人都围拢了观看,还引来不少社员和他比拭。女生们也都被招来了。然后是大头马大有蚊子我几个和丁志雄搬手腕,跟上他学猴拳,相互摔跤。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日子就象天天在过大年!
“人总得往前走。你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农村。”晓芳不同意我的观点。
我说:“反正我觉得农村的日子比现在过得好。”
“那让你回去你回不回?”
“你回去我就回去。”
晓芳不吭声了。我就又问她那边的情况。晓芳脸上有了笑模样,把她们厂夸了一番,什么住着带暖气的楼房,三人一间,吃饭有大食堂,伙食就不能跟农村时吃的比了。给她分的工作是车间保管员,工具室里挺干净,穿着工作服上班。特别是厂里有洗澡堂,每天下班,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不花一分钱去洗个够。厂子离市区很近,下了班,可以去逛逛街,晚上还可以去看场电影。晓芳兴冲冲地讲着,我却听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讲完了,我又问那个排长。晓芳回答说还老去她家,而且就在她从农场回来的当天,排长还去她家看了她。
“又给你家拎去了清油白面?”我问。
“没有,是一箱鸡肉罐头,让我带到厂里去吃。今天本来想给你拎两筒来,我妈看得紧,没拿成。”
“你坐下午几点的车回城?”我问。
“有四点的,有六点的,都成。”
“我想你还是坐四点的吧,我还得上班。陪你时间长了,别人会有意见。”
“行。”晓芳懒懒地说。
“那我们走吧。”
“这就走,还有的是时间?”
“那就再呆会儿。我们中午是去公社食堂吃饭,肯定比不了你们厂里的伙食。”
“没事,农村几年是咋过来的?”
两人就继续唠。我第一次有了和晓芳没话可说想尽快结束的感觉。离开时,晓芳问,“就走了?”
“走吧。”我说,我没有丝毫想亲近一下晓芳的欲望。中午陪上晓芳去公社食堂,让晓芳吃了两个蒸馍与一碗猪下水。晓芳说吃不惯,把自己碗里的猪腰子、猪心、猪肺、猪肝的都夹到我碗里,只就着馒头喝了点汤。下午四点,我去把她送上班车。晓芳跟我隔着车窗告别,我第一次地有了让班车快点开走的想法。晓芳有点伤感地跟我隔着窗玻璃挥手,我也给她挥手。但,我总觉得,两人之间就象被那窗玻璃隔了一样,有了阻挡。车开走后,我的胃就开始剧烈地反酸起来。
写信成了我们彼此比见面更能自然交流情感的最好方式。写信与念信时,身旁没有被捆待杀的猪的嗷嗷叫声;没有煮沸着发着血腥味的烫锅;没有满地的污秽和嗡嗡的绿头苍蝇;没有沾满血与猪毛的皮靴与皮裙,也就没了尴尬与扫兴。白白的信笺与散着墨水味儿的文字使两人的交流增加了些浪漫的情调。没有了外界的干扰,两颗心反而比见了面时要靠得近。有些见面时不好讲的话,在信中却可以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晓芳开始时启头称我“一凡”,再以后是“亲爱的一凡”,再以后是“最亲爱的一凡”,落款处刚开始是“晓芳”,后是“芳”,最后就变成了“你的晓芳”。我给她的去信刚开始也是在前头称“晓芳”,最后渐渐就演变成了“亲爱的晓芳”,落款处也先是“一凡”,后来成了“想你的一凡”。甚至在结尾处也从“吻你”,最后渐渐成了“最热烈地吻你”。信上刚开始时,除过倾诉相思之苦外,一般谈谈她的工作,问问我的情况,她向我汇报一番那位排长和她妈的最新动向。又向我表一番决心。
信上再怎么热烈地吻,也解决不了生理上的需要。一逢星期六,晓芳就坐车从邻市下来,第二天又坐车到公社来看我。在信上,俩人你吻我我吻你的,可是,每次见了面,两人的差距摆在那儿,她穿得簇新簇新,我却蹲在那里捆猪、杀猪、烫猪,就自卑得一点儿情绪也没有了——农民没有星期天,整得我们也跟上没有星期天,四个人只能轮着休息。所以,每次晓芳都是兴冲冲而来,失望扫兴而归。每次她来,都成了固定不变的程式——我脱了皮裙、皮靴、袖套,带她先上房间。房间太小太脏没有落座的地方,她在我的床头稍坐一会儿,然后两人出去,到那条渠沿上,看着远处的祁连山,再把信上写过的内容重复说上一遍,只是比信上的详细一点罢了。俩人也搂搂抱抱一阵儿,走时,也亲亲嘴,可是,我已经感到这种亲吻已没有插队时那么甜蜜了,它实在是我这宰猪的工作给弄的,总觉得比晓芳低人一等。中午,依然是去公社吃饭。晓芳吃了两次猪下水,已经是宁肯喝点涮锅水,也坚决不吃那劳什子了。我知道她在厂里的伙食肯定比我们这里的好得多,肚子里肯定有的是油水,也就不怎么劝她吃,然后是送她上公交车回城。有时候,晓芳想坐六点的车回去,我也总是设法让她坐四点的车早点儿回返。我实在是不想让她多看我牵猪杀猪烫猪时的工作情形。每见过一次面,我都要扫兴一次,心里不舒服好几天,倒不如给她写信和收到她来信念信时感到愉悦。
晓芳试图改变我俩的这种见面方式给我们的关系带来的负面影响,就邀请我在休息时,上她那儿去。我答应了,也是对她的工作环境有一种好奇感,想亲眼去看看。逢一天轮休, 我就坐车去了。走在她们厂门前,我就已经自卑起来——气气派派的宽大门上插着红旗,两边是粉白的大墙,显露出气派来。墙上刷着“抓革命促生产”的大标语。到厂门口,被门房的一位胳臂上戴个红箍的老师傅叫住,上下打量我几下,又盘问我一番从哪来,要找谁。我说了晓芳的名子,又让我在桌上的一个薄子上填写姓名,单位。又要过我的工作证去,端详半天,可能是看清了我上边的工种,知道我是屠宰厂杀猪的,老头就又瞅我一眼,有点不解地问我一句:“你真找罗晓芳?你是她什么人?”
我知道他那追问的含义,就回答:“我是他朋友。”
“就是对象?”
我犹豫一下,回答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老头就似乎有点替晓芳惋惜,说,“罗晓芳可是这一批新招的工人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好多人都在盯着。连厂长的儿,都在托人给介绍。你小子可真有福,是不是一个点上插队来着?”
“是,”我就点着头回答。
老头就摇摇头,一摆手,说,“进去吧。”
还没有见着晓芳,我心里就先有了三分的不舒服,及至来到一座宿舍楼前,我就腿都有点打颤起来,不敢进去了。走过来一位男师傅,我小心翼翼地张嘴问:“请问罗晓芳是不是住在这楼里?”
那师傅看我一眼,说,“大声点,你要问什么?”
我就又重复一遍。那师傅埋怨我一句:“大小伙子,说话怎么跟个太监似的。三楼,308房间。”
我赶忙儿谢过了。那人走了过去,又转回头来,问的是门房那老师傅同一句话:“你是罗晓芳的啥人?”
“弟。”我避免他又好奇心上来没完没了地盘问我。
那师傅马上热情了许多,“我领你上去找。”
我就跟了他。进楼时,又有个看门的老太太喝了一嗓子,那师傅说:“他是罗晓芳的弟,来找罗晓芳的。”老太太就没说什么放行了。
晓芳可能是已经听到了我在楼下的说话声,迎了出来。那位师傅打声招呼走了,晓芳领我上楼来。上楼梯时,由于不怎么习惯,啪哧地摔了一下。晓芳回过头关切地问我摔哪了,摔疼了没有,我明明摔得很疼,估计膝盖处肯定蹭掉了好大一块油皮,可硬咬着牙回答:“没有。”
晓芳就说,“我刚来时,也不习惯,也摔过跤。”
我心里才坦然了些,说:“这损楼梯比我们上粮时的木板还滑。”
晓芳就说:“老太太一天拖三遍呢,还往上边打腊。你看这楼道,多亮,一点儿灰土都没有。”
我心里就骂道:跟我们那屠宰点的环境比,这里简直他妈妈的就是试验原子弹的地方了!把个球楼道整这么亮堂的干嘛!
晓芳领我一进门,几个姑娘全从头往下地直打量我,就象我是从动物园来的马猴,把我看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几个人跟我客气地打过招呼,就都躲了出去。我坐在个椅子里,晓芳问我喝水不,我说“谢谢,不喝。”
晓芳就一愣:“咋这么说话,谢啥?”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第一次来你这儿,挺不习惯的,有点儿发怵。”
晓芳就弯下身子,去床底下拉出个纸箱来,从中取出几个红红的大苹果来,去水房洗了洗,回来,用个小刀削了皮准备给我吃。我说:“削什么皮?当了工人,还讲究上了!”就挡住了。
晓芳就说,“这里的工人吃苹果都要削皮的。不过,这会儿她们都出去了,你不想削就不削吧。”
我就接过一个苹果,咬上一大口,问:“嗯,这苹果真甜。你们厂里发的?”
晓芳不吭声。我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声。晓芳就说,“你只管吃你的,问什么?”
我一下子心里就起了疙瘩,她越不说,我心里就开始狐疑,脱口问:“是不是那排长送来的?”
晓芳更正说:“人家早都升连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继续追问,“你说是不是他送来的?”
晓芳就脸红着承认,“是他的,但是他们连队的车上市里时,他让司机顺便带来的。”
我把那苹果放回到桌子上去,再没咬第二口。晓芳就问:“咋不吃了?”
“不想吃了。”我说。
晓芳就说,“你这人,苹果又没惹你。”
我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了。”
“刚才还说很甜的。一听是他送的。”
“这会儿又觉得不甜了。”我说。
“不吃就算了。待会去吃饭。他们部队跟我们厂搞共建,给厂里拉来一卡车部队种的大白菜。到时候你吃不吃?”晓芳挖苦我。
我苦涩地笑笑。“苹果惹了我,白菜又没惹我,凭啥不吃!”
我就和晓芳闲诞起嘴来。我说:“你们厂长的儿子是不是托人问你了?”
晓芳正在收拾抽屉,一惊,抬起头来问我:“你咋知道的?”
我故做夸张道:“你们全厂的人都知道了不许我知道?”
“什么全厂,你胡说。”
“没有全厂也有半厂了吧?不然,我咋就知道了。”
“你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厂里的人你又一个都不认识。”
我说:“我不认识不会现认识?你就说说吧,他是怎么问你的。进展咋样了?”
“没啥进展。能有啥进展。”晓芳一边继续收拾抽屉,边轻描淡写地说。
我火力侦察,“不是吧。我咋听说,你们有了些进展。”
晓芳惊讶,“碰上谁了,你都听到了些啥?”
我故意的莫测高深:“还是你自己说吧,还用我说。还是你自己说了的好。”
晓芳这才说:“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怕的就是你有想法。谁这么缺德地拨弄是非!”
“赶快说吧。”我催促。
“他也就是托我们班长问了问我家的情况。过后,他又让班长送来张电影票。我给班长说,我不能去,我已经有对象了。班长就给我做了一番工作,说不去不好,影响我以后在厂里呆。去了把自己的情况给对方说明了。我就硬着头皮去了。”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好家伙,又和别人看了一场电影!和我还连一场都没看过。去后咋样,讲细点?”
“我去就把我与你的事情给他讲了。他半天没吱声,最后说——”晓芳不往下说了。
“说什么,快讲呀!”
“最后说——”
“快说!”
“最后他说,说我要找了你,挺亏自个的。”
我听了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晓芳安慰我:“他说他的,我不听就是了。”
“他没对你动手动脚的?”半天,我才问。
晓芳犹豫一下,回答,“出了电影院,他邀我上他家去。我借口天晚了,没去。”
“之后呢?”
“之后他就说要送我回去。”
“你就让他送了?”
“我说我自己能回,不用送。他非要送,说我们那一段路没路灯,常有流氓拦路。”
我吼出了声,“说别人流氓,我看他自己才是……”我没有说下去。
晓芳责怪我:“你这人咋这样?象个炮杖一样,一点都听不得别人对我咋样。上次为那连长的事,你就气得不得了。人家都挺讲道理的,又没有非要逼迫我……”
我不吭声了,半天,我问:“你就让他送了?”
“不送咋办,人家非要送。”
“没路灯的那段,他对你动手动脚了没有?”
晓芳犹豫一下,道:“他要拉我的手,我没让他碰。”
我几乎又跳了起来,“他不是流氓是啥?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拉手的。我跟你在农村时都好了多长时间了,才拉的手!”
“我不是没让他拉嘛。”
“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来了。”
“他过后再没缠你?”
“他约我星期天上市里的公园照相,说他照相水平可高了,还参加过市里的摄影比赛拿过奖。你进来时,看没看到厂门口的宣传栏,那里反映厂容厂貌的照片都是他照的。我借口我妈病了,星期天要回家,推了。就是去你那儿的那个星期天。”
晓芳没跟那小子去照相,而是去农村看我,我心里才得了些平衡,再不追着问了,悻悻地说,“把那么个烂照片,有啥难照的,我要有个相机,比他照得好!”
晓芳不吭声。
吃饭时间到了,晓芳要带我去饭厅吃饭。我说还不饿。晓芳说:“不饿也得吃,是吃饭时间了。”实际上我是不愿意去跟她上饭厅,她们的饭厅肯定比我们公社吃饭的地方干净卫生也气派多了。再说,我也怕见她的一些个工友们。我说我真的不饿,晓芳就说:“你看你这人,是吃饭时间了,就得吃饭。”
我说:“要不你去吃,我呆在宿舍里等你?”
晓芳想了一下,就说:“那你等着,我去把饭打来,在这里吃。”说着,就出去了。我就一个人呆在宿舍,晓芳去了食堂。
晓芳刚走一会儿,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一男的,和我岁数相仿。那人问,“罗晓芳呢?”
我说:“去饭厅了。”
那人把我上下打量一下,问我:“你是她……”
我回答:“一个点的知青。”
对方就问,“你是不是叫张一凡?”
我回答:“是。你是……”
对方就不问了,说,“你呆着,我去饭厅找她。”那人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晓芳打着饭上来了,进屋后,把饭放在桌子上,是一份鸡蛋炒黄瓜和蒜苗粉丝炒肉,一大盆白米饭。我知道晓芳为我的到来破费了。晓芳将筷子往我手里递,我就说:“刚才有人找你。”
晓芳说:“知道了。”
晓芳就再不吭声。
我又问:“他是谁?”
半天,晓芳就吱吱唔唔地回答:“他就是我说的那人。”
“厂长的儿?”我问。
晓芳没吭声。我又追问:“他要找你干嘛?”
“吃饭吧。饭有点凉了。”
“说呀,他找你干嘛?”
晓芳不情愿地道:“就是照相的事呗。我说不能去,你来了,把他支走了。”
“我要不来,你就会跟他去了,是不是?”
“你要不来,我就坐车回家了。说不定到你那儿看你了。”
“这小子是不是粘你粘得挺紧的?”
“吃吧。饭凉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吃。”
“吃吧,人家特意给你买的。”
我只好坐过去,重新拿起筷子来。吃饭时,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吃完了饭,晓芳说:“我们厂的澡堂条件挺好的,水很热,去洗个澡吧。”
我说:“算了。我一个外人,去了让大家都盯着看。”
“去吧,人多了,谁看谁?你干的那工作……”晓芳没往下说。
我说,“不洗了,来你这之前,我就在房里自个儿洗了。”
“那能洗干净?还是去洗吧,挺方便的。”
我拗不过,只好答应了。晓芳把自己的洗澡巾、香皂什么的,给我找出来,领上我去澡堂,交待给看澡堂的师傅。老师傅给我找出一双拖鞋,我进去洗。我从小到大,几乎没进过什么澡堂子,只记得小的时候,每逢过年了,我爹给上我几毛钱,让和几个弟弟去澡堂洗一次。插队后,冬天一般不洗澡,夏天天热了,跳进牲口喝水的涝池里,或是渠里洗。所以,进到澡堂里,颤颤兢兢的,也不知先下池子泡,还是在水笼头下淋。怔了一会儿,看那笼头下站着人,就只好先进池子里去。我进去后,就抓紧洗了起来,在身上抹肥皂,没想到,旁边的一老师傅训叨我,“你是新来的吧,咋在池子里打肥皂?把水都弄浑了!”
我不解地问:“那应该在哪打?”
“去喷头下打!”
我就急忙爬出池子,可是,几个喷头下都站着人,我只好站在旁边等,这时候,浑身就怪冷的,慢慢,身体开始打颤。喷头下的一人看我那样,笑了笑,把喷头让了出来,说:“新进厂的吧?过来洗,不妨的。”
我这才点着头钻进去,可是,没小心,脚底下哧溜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碰到了一截暖气管的阀门上,弄得我几乎上不来了气。那个让我的工人急忙上前来搀我起来,关切地问我摔得咋样?我哎哟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重新往喷头下钻时,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而且碰了的后腰部位一粘水就疼起来。那人叫出了声,“你的腰里已经蹭掉一大片皮了,不能洗了。”

特邀金牌主播简介:
浩瀚大海,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主播,满庭芳艺术联盟精英主播,现代诗歌传媒2019届金牌主播。NZ国学诗词艺术主播。全民K歌范读导师。曾荣获多次业余朗诵比赛大奖。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