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龙组诗《花之歌》

木槿

木槿朝开夕落

似为红颜易老

或说人心无常

但她该被责怪么

普通如路边牵牛花

白天被忽略多于被观看

不如早早收敛

识趣地封闭自己

夜晚袒露又无谓又不安全

这只木喇叭不响亮也不攀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遵循自然的起居

与人一样受制于日月运转

黑白两道交接的时间

玫瑰伤

——想到里尔克

是你误闯玫瑰园

想给衰老的时光

找一只拐杖

但只看到玫瑰

看不到刺

里尔克不小心

爱总是不小心

玫瑰无意刺伤你

只想抓住你

用针缝入你心

而不止于眼睛

手留下划痕

心也要裂开

但虽死勿伤玫瑰

我那一支腊梅

自从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我就隔几天看她一次

但从未闻到她的香腮

她总一脸憔悴不施粉黛

无心搭理我的殷勤青睐

今天她把自己完全打开

擦了加倍的香

或是特意为我补偿

因这是我在意的一株

她香了腊梅才算香

我们谁误会了谁

谁把谁耽误

本是莫须有约定

今天都心满意足

白太阳花

儿时只知道白花

是给死亡的献礼

后来知道白色纯洁

就像穿纱裙的白雪童女

太阳本来就是白色

它是所有光的总和

被地平线眯缝眼染成粉色

一切颜色皆为污染色

所有颜色消失殆尽

才出现冰清玉洁

层层薄翼在风中颤栗

就像水仙男孩的水中影子

会招致一切的攻击

直到她被污被弄碎

院子的结香被忽略

我在冷风中跑很远

到兴庆宫去寻结香

忽略了楼下就有一坛

而且已经在绽放

因她不结香的时候

就是一簇干柴

未留住我浅薄的脚步

人就是这样贵远贱近

跑到很远的地方猎艳

对身边的美却熟视无睹

就像我天天到大街流连

不闻楼里穿单衣的擦香女

她浓烈袭人的香气

把电梯香了三日

牵牛花打碗花

你生下来就自带缰绳

那是你不可剪断的脐带

你拴在牛头还是牛尾

要把牛牵走

还是只做铃铛

让牛带你走

你喇叭口朝天

是渴望露水的漏斗

还是对着天唱歌

打碎别人的碗

自己越爬越高

我也把自己绑着

牵到什么上面

得到一只打烂的碗

杜仲龙，生于1961年，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七九级，1983年毕业后赴乌鲁木齐八一中学任教。喜欢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