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丑

▓ 南京 吴晓平

2023年10月10日《现代快报》

线上经济愈来愈发达，老百姓生活越来越方便，新闻里都这么说。可是对我一个退休老头儿来说，这些年许多事情，或生活的许多方面，怎么感觉越来越复杂了呢？

先说坐火车吧。前年有事去上海，我想这是轻车熟路，年轻时候我就跑供销，一周去上海几次，到火车站跳上车就走，哪班车快坐哪班。现在不行了，火车站就在家门口也进不去，要网上预先买票。又听新闻说，网上很多假网站，卖假票，逮着了误事不说，搞不好还会罚款。只好打电话给家住国外的女儿，叫她给我买票。还一再叮嘱，明天你手机保持24小时开通噢，我办完事随时回来，你好随时帮我买回程票。想想也叫滑稽，在国内坐车，叫国外的女儿买票。

再说打车。过去打的街边招手即停，现在满世界跑来跑去的出租车理都不理你，全是人家网上约好的。上月去医院看病，天热，实在怕坐公交。老妻说，许多老人都打车，我们也该学学了。我说好，我来！于是按照别人教的那一套程序，终于喊来一辆车。真快，这边才哆嗦嗦手机上点好，那边电话都进来了，显示车已到门口，车费9元。我兴奋地拉着老妻说，快快，车都到了，还便宜！急匆匆拿着病历和片子下楼，按车号往车里一坐，司机一脸怪笑地问我去哪里？我说，下关啊，手机上不是输入了么！司机说，师傅你点错了吧，你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仁恒翠竹园！

我哦了一声，怪不得这么便宜，那你帮我重新输入终点可好？司机似乎见多了我这样的空巢老人，见怪不怪地说，对不起，我取消不了，要你自己取消后重新输入才行。我说我不敢取消，取消了万一你车又被别人叫走怎么办？还是你帮我搞吧！他叹口气，摇摇头，接过手机，捣鼓了半天也没搞定，泄气地说，平台过不去，干脆我们按实际打表走吧，走多少算多少！我也搞不懂，只说你赶快走就行，约好的医生还在等我们哩！看着跳动的码表，我心底直嘀咕，不晓得这司机是假装不会还是真心宰我？

老妻低声抱怨，早晓得还不如让我来叫车。我没好气地说，你还不如我！去年我们去玄武湖参加一个活动，老妻在网上叫车，站门口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好不容易等司机电话打过来，问我们在哪里？我说我们一直站门口呀！司机大叫道，哪个门口？我就在玄武门啊！原来老妻老眼昏花，竟然将起点和终点点反了，车子没叫来，还倒赔人家7元钱！

前几天发退休金了，老妻要去农行取钱。我说你每次凑那热闹干什么，一帮老头儿老太乌泱泱排队，现在都是手机付账，要现金作甚？老妻说，手机付账我不习惯，口袋里装两个零钱心里踏实。我说，那你拿卡直接去ATM机上取，也不要跑那么远呀！老妻恍然大悟。兴头头和老妻到家门口一家银行，迎宾的工作人员热情迎上来，告诉我们跨行取钱要收费。妻一听又舍不得了，转身要走。工作人员一看我们手上一叠卡，说你们可以开通手机银行啊，手机转账不收费。于是教我们如何开通手机银行，结果老妻几张卡的密码又弄不清了，输来输去一头汗，全是错。我在一边臭她……我俩一边互相埋怨，一边捣捣戳戳，终于在指导下，开通了手机银行。验证身份时，还要叫她一遍遍地对着手机张张嘴，眨眨眼。看着可怜的老妻一脸怪相，我捂着肚皮笑，说你挤眉弄眼的，活像个小丑！

是啊，人老了跟不上趟，活着是丑。

吴晓平，资深媒体人，曾主持南京电视台方言节目《听我韶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