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李江:82年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媒体退休编辑、记者。中作协会员。长篇小说《双面人生》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与加印,获黄河文学奖一等奖,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凤凰网小说转载中长期占点击榜首位。长篇小说《狗聊》由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出版。另:长篇《笑面猴》、《绝色股民》由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人狗情缘》获北大方正全国长篇小说比赛优秀奖,《飘飞的蝴蝶》入选全国微型小说作家集第二辑。另写有电影剧本《在那遥远的地方》《老人与狗》《忠犬》《老人与猫》。

长篇小说 (上下卷、共四部集)
《双 面 人 生》连载(三十五)
作者|李 江(中国)
朗诵|浩瀚大海(美国)

上 卷
第 一 部
第六章
(一)
每天天还麻黑,我们就跟着袁老二皮车去戈壁滩上撬石头。此时,天空还繁星密布,整个祁连山和大戈壁滩都还隐藏在黑暗里。冷嗖嗖的哨哨风在祁连山口里,刮得更加肆虐,“吱——吱——”地象鬼在叫喊,常常就象要把人掀起来。风中的沙子打在脸上都发疼,时不时地眼睛里就钻进了沙子,得揉上半天。先是用钎和镐头将嵌在戈壁滩土沙中的大石头撬着抛着弄出来,然后由两人抬起来,另一个人钻到抬起的石头底下去,背起来,送到皮车里去。遇到小点的石头还好说,要碰到大的石头,两人使足了劲抬离地面,另一个人就得身子弯得很底才能钻到石头底下,使足了劲,晃晃悠悠地硬撑起腿,半直起腰来,两腿打着颤,一步一步地勉强将大石头背着送到皮车里去。每等装完一车石头,全身已被汗水浸透。袁老二赶皮车到工地送石头,我和马大有就急忙用铁铣铲戈壁滩上的骆驼刺、红柳、逢秧等灌木拢在一起,点燃烤火。如果不这样,很快戈壁滩上的寒风就会将我们身上的汗水吹成冰。没几天功夫,我和马大有的衣扣就全被石头磨得掉光了,只好在工地上找来一根铁丝拧断了,一人一截,系在腰上。更严酷的生活还在后边等着我们。两头不见太阳的超强度劳动已经使我们的身体几乎达到了极限忍受的程度,几天后,大队又通知我们需要加几天班,让我俩必须晚上7点钟吃完饭后马上睡觉,到午夜12点起来加夜班去给涵洞灌两小时的浆。就这样,我和马大有就象个连轴转的陀螺,从早上天不亮就去背石头,到晚上6点半收工,吃完饭赶紧困觉,晚上12点又被唤醒加夜班一直到凌晨2点,半夜回来后,睡到早七点,就又得起来去戈壁滩撬石头。马大有晚上加班是在洞子里接从上边洞口三角架吊下的水泥浆筒,我的加班任务是呆在洞子口,每次运水泥浆的车子推到洞口时,我在旁边帮着往上推一把。每次推完车,只有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我都能立马躺在身旁的沙堆上困一觉,有时甚至还能做个梦,梦见我又回到了青年点上,我和晓芳钻在热被窝里剥着吃烧土豆。此时想起年前和晓芳在青年点单独呆的那段日子,我就感觉那简直幸福得提都提不成了!每天深夜加完班,收工路过讨赖河百米深的悬崖边,望着幽幽的深谷和满天的星斗,我就木木地发呆,人都傻了似的没了知觉,我就常常会产生幻觉,觉得晓芳就在悬崖的那头,拿着几个土豆烧玉米棒子,在向我招手,让我跨过绝壁去……活越苦,我心里就越思念晓芳。可是,却不能一下子见到晓芳,而且晓芳究竟在我和她的事情上有没有心理上的变化……那位解放军排长,一直是我心里挥之不去的疙瘩。
一天,电影队来给工地放电影《闪闪的红星》,说是慰劳一下大家。马大说“都看了多球遍了,有啥看头。邀我说:“带上你的口琴,走远点,我们到崖边去,唠唠。听你给吹两支曲子,心里特烦。”
我自然特乐意。一来,好长时间都没吹过口琴了,口痒痒,二来,竟然有知音愿意听我吹,就二话没说,去铺底下取了口琴,和马大有去到讨赖河边的崖边上去。来到崖边,我们找了块平坦点又背风的地块坐下来。我问,“吹啥 ?”一边掏出口琴来。
马大有说:“你随便吹。我听就行了。一看见这口琴,我就他妈的想起了蚊子。原来你和蚊子上学时在一个班,还同桌,怪不得你俩关系那么好。”
“蚊子告诉你的?”
“上了火车,他就把你给他的那五块钱从怀里掏出来,一边看一边哭,讲了你和他在上学时的好多事情。”
我伤感地叹口气,“那天要抡上我背那麻包就好了,肯定摔下的瞬间,就把麻包扔脱了,还让它压在自个身上!蚊子是没上过粮,没经验。”
马大有就又一声唏嘘。我就又提醒他:“你狗损抱石头时就小心点,太圆太滑的就让我来。我毕竟在开荒队、基建队的都呆过,比你有抱石头的经验。你可不要学了袁平娃,让石头把卵子给砸了。那样,你狗损就算是彻底地废了。”
马大有叫了起来,“我他妈的李秀萍都去了,还要那玩意有啥用!”
“你看你,就是死抬扛,钻进牛角尖里就出不来了。那么多死了老婆的,还不都活得好好儿的。花蛋那二球,死了媳妇,在村子里还更加逞精霸猴的。”
“我跟他能比?”
“都是个人,”
我说,“我就不相信,没个李秀萍,你这一辈子,还不成家过日子了?”
“跟谁过去?”
我想了一会儿,调逗:“马秀兰是不行了,被老乔霸了。不行了花花总可以。”
“滚你个妈!”马大有肩上打我一拳头,“赶快吹你的。”
“吹啥?”
“给你说随便吹。”
我就把那次在荒地里给晓芳听了的和那天在雪地里回村时唱的几首知青歌曲一首一首地重又给马大有吹了一遍。吹完了,马大有问,“咋没有那一首?”
“哪一首?”我问。
“就是那一首嘛。”
“哪一首?都吹了。”我问。
“没有,就是那一首,让我给你哼哼,你就能想起来。”马大有就哼了起来。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噢,知道了。”我就接着吹了起来: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情谊,我怎能就忘记!
梦里想起你这样的年纪轻轻地就死去!
我多难受,我多伤心,再也不能见到你,
只有你留下的往常事,我时时在想起
……
我多伤心我多难受,再也不能看到你,
只有等我死了后,埋葬在一起!
我发现,马大有听着听着,眼睛里就淌出眼泪来。我停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俯着头去看百米悬崖下深不见底的河床,一会儿,又昂头了望那夜幕里的满天星斗,和星光下那黑遽遽的祁连山峰顶。 半天,马大有说,“走球,明天还得起早去撬石头,早点回去困觉!”

特邀金牌主播简介:
浩瀚大海,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主播,满庭芳艺术联盟精英主播,现代诗歌传媒2019届金牌主播。NZ国学诗词艺术主播。全民K歌范读导师。曾荣获多次业余朗诵比赛大奖。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