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织布机上
文/杜仲龙
那个沉重的织布机
许多绳索绑着许多扁担
母亲瘦弱身体就困在里面
就像无法逃脱的锁链
织布的声音机械呆板
公鸡都搞混白天夜晚
比寒夜还长的绵密经线
是她看不到尽头的命运
梭子被手磨得越来越瘦
像抽丝结茧的蚕
一根细细的纬线牵连
全家人的冬衣和被单
腊月里那梦中的织布声
一夜一夜陪我们到天明
照片记忆母亲
母亲已经离我很远
但我们的容貌却在走近
不知是她走向我这边
还是我正走向她那边
儿时我没有被她太多照看
她老了我又走得太远
母与子竟然好像
阴差阳错的情缘
时间和距离
都在制造遗憾
她的忌日按旧历计算
变来变去常常让我错乱
只记得地上有一层薄雪
是一个很冷的冬天
父亲的手艺
父亲是祖传的石匠
在他学艺最精之时
这门手艺就过了时
所以他看起来就是老粗
只能干粗活出蛮力
脚大手大说话粗声粗气
直到他在门前摞了一个草垛
圆锥形就像精细的几何
即使用圆规量也不差分豪
比莫奈的小草垛还美
虽后来被孩子恶作剧推倒
它仍是立于我心底的骄傲
心形草垛让我重新认识
父亲藏而不露的细腻
父亲死于刚强
那是一次简单的跌倒
一侧股骨头骨折
他精神的拐杖
从此断裂
失去隐形支柱
强健反成额外压力
一只苍蝇就能扑倒他
他好像也无意重新站起
我的拐杖和父亲一样
先天材质并不优于他
做工也未必精良
不知道它能不能
关键时刻支撑
我身体的失衡
杜仲龙,生于1961年,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七九级,1983年毕业后赴乌鲁木齐八一中学任教。喜欢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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