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的早晨
作者 柳树庄
记得儿时,夏天,朝霞的微熙穿过奶色的薄雾,弥漫着整个胶莱河的两岸。早起的乡亲们有的扛着辘轳,手里提着水桶,有的挑着粪担儿,手里拎着锄头,朝着各自的菜园走去。他们在雾中若隐若现,趄(ju)身前行的身影,像是行走在天宫里的神仙,神秘而又浪漫。
也许是濒临胶莱河的缘故,记忆中,我的故乡,夏天的早晨,空中总是迷雾漫漫,弥漫着清凉的水汽。行走在去菜园的小路上,会闻到田野里飘来的庄稼和草木的清香,远近此起彼伏的鸡鸣,像无数的小喇叭,正奏响着一天开幕的序曲,路边的小草和菜苗,露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微风一吹,就会抖落到地上,路边的喇叭花儿含着露滴,正在等待着阳光的到来,梧桐树和菜园的珊栏上随处可见许多刚蜕了皮的幼蝉,浅黄色,软软的,还不会飞行,那蜕了的蛹皮就在它身后不远的地方。忙了一夜的蜘蛛,把网架在树枝间,或栅栏与菜蔬的植株间,现在正在网心上沉睡呢,看来夜里抓到了不少蚊虫。螳螂盯上了一只在扁豆架上东张西望的蚂蚱,正举着刀一样的前臂,小心翼翼的靠近,再靠近!
穿过了一大片菜园地,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我家的菜园了。哇,才隔了两天的功夫,只见茄子开花了,紫色的,像个小喇叭,芸豆花也开了,白色的,像一个个小小的蝴蝶结,一簇一簇的,还有黄瓜花也开了,黄色的,像一把小小的雨伞,插在黄瓜的屁股上。风流花心的小蜜蜂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逗逗这朵,一会儿又撩撩那朵,谁知道它喜欢那家的花姑娘呢?
菜园的早晨,奶色的雾越来越浓。
浓浓的晨雾中,虽然见不到人影,但能听到远近的菜园主人们放辘轳"呱啦,呱啦"的声音,待水桶触及了水面翻倒盛满了水,接着便是挽辘辘"吱呀吱呀″的沉重的声音,等水桶露出井口,主人便把桶里的水倒向池子,清澈的井水沿着水沟流进菜畦里,滋养着每一棵干渴的菜苗。小时候,我常与父亲结伴去菜园浇水,父亲负责挽辘轳汲水,我则负责看管水沟和菜畦,当一行畦子浇完,再掘开第二个菜畦的堰口,依次下去。,但有时候我会走神,或睡意未消,一不注意就会导致水漫金山,白白地流出界外,或浇了别家的菜地。此种情形,我会十分自责的。但父亲发现了却总是笑盈盈地说:你这个小东西,你这个小东西,算是责骂了。但如果遇上和姐姐一起去,那就另当别论了,姐姐比我大八岁,脾气也大八度,她是从不会惯着我的,如果水流出界外,她会大声地斥责骂道:你这个死孩子,眼瞎了?如果我敢顶嘴,她会放下辘轳,三步并做两步,劈头盖脸的就是两巴掌,那种血脉压制的威力,可不是说着玩的,看来,打弟弟要趁早,可不是现在才发明的呢!
不知不觉,辘轳的声音逐渐稀少了,太阳也从晨雾里逃了出来,世界露出了真面目,菜园里也呈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而被刚浇过的菜苗,则更是葱绿勃发,欣欣向荣。正在这时,大队部的大喇叭响了,开始播放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林海雪原杨子荣的唱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寒……"。那嘹亮高吭的唱腔,在村庄四周迅速播散开来,三四里外,都能听得清楚。
闻此,乡亲们不约而同地结束了清晨的劳作,扛起辘轳,或挑着空担儿,回家吃饭,饭后,便又从四面八方汇集在村里的大槐树下,在生产队长和妇女主任的带领下,奔向田野,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