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边角料
●作者:安焱(陕西宝鸡)

今年家里修盖房屋,先后请了二十多号干活的人。有大工,小工,也有女工。一会儿购买这,一会儿购买那,日日东奔西跑,忙乱的我不亦乐呼!
包工队中有一个叫安登科的小工,名字“高登科举”,听起来文绉绉,很有内涵,而干活不咋地,做人更不咋地。尤其是事特别的多,导致我对这个人影响很深,不是一般的深,而是二般的深。

三月开工后,包工头安排他在搅拌机旁和灰(和混泥土或沙浆)。他和灰的第三天说他家需要一车混凝土,意思让我免费送他一灰斗车,我说行。又过了两天,他和灰的搅拌机皮带轮断了,我去镇街买了新的更换好再过几天,他和灰的搅拌机的齿轮牙又打了,我又去找人焊接好。再后来,还是他在和灰,搅拌机的电机突然坏了……

有一天,我偶遇包工头老婆,她说有人看见搅拌机电机是安登科干活不操心烧坏的。我听罢默不作声,说句心里话,我真不想要这个小工。但他家就住在我家后街,算同村的街坊,时不时常见面。我碍于脸面,张不了口。可我为此人生了烦恼,有关安全生产的烦恼。
胃口大的 包工头不只包我一家活,他还在另外一个叫韩家塬的村子包了一处私人活。安登科接二连三的犯错误,包工头不好意思安排他再在我家继续干活,而是调去了韩家塬。我心里乐了,终于送走了这个类似工地切割方木剩的边角料的人,这让我心灵得以解脱,真是谢天谢地。

安登科去韩家塬村干活没一周,又回来了。我私下问包工头,他说是主家看不上他干活,不要他了。我心里也不想要他,可他已进了我家的工地。包工头还说他家情况不好,是个可怜人,家里还养了一个病娃。我被包工头的一番话慈化了,默认了安登科继续进工地干活。
这次进工地,他不再和灰,而是学砌墙,我说他老婆念书呢,没啥前途了。砌墙是大工干的活,我劝他把小工的活认真干好就行了。他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依然固执的继续砌墙。砌了几天墙,我再没理他。 他却被人告发了。

告发他的人是我的长辈,在工地看场子的我父亲的弟弟。他看不惯安登科偷奸耍滑,不迈力混时间干活。他骂安登科是小狗窝土堆上装大狗,强烈要求我把他辞退。左右为难的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长辈。
于是,我当着大伙的面,宣布辞退安登科的当晚,我有点后悔了。我怕这人穷到尽头,无路可走寻短见,我的麻烦就大了。可话已说出口,他这块工地的边角料,多一个他,少一个他无所谓,并不影响正常干活。

次日,我去工地,惊讶地发现了安登科在工地干活,在很认真的搭钢管架。我还是没理他。可他下班后手里拿着一大把在路边顺手撅的,晚上父子俩准备下面条的野菜:灰灰菜。先没回家而是跑我家找我帮忙,让我给他赶写一份《低保申请》,交村干部申报用。
写不是不写?我看着他酸酸的眼神,听他用低沉的语气在向我诉说着一段段疾苦……

他说他今年65岁,患有高血压,天天靠降压药维系日常。他年龄大了,干活大工地不要,只有在附近农村干些零碎的乡活。他媳妇2014年患胃癌去世了,到现在还欠有一屁股烂账。儿子35岁了,没有媳妇。疫情影响的前几年娃没挣到钱。好不容易盼到疫情结束,娃过完年出远门说去好好挣些钱,结果,没干到收夏,老是感到腰疼,去医院检查,腰肩盘突出,住了半月院,医生建议回家静养,在家保守治疗。

我听罢,立马动笔。半日后,我把写好的《申请》正式交了他。他粗略地看了几眼,夸了我两句,又急匆匆回工地干活去了。
这不是戏子演的催泪戏,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事儿,比催泪戏还催泪。

活干到月底 到结算工资那天,他说这个月要给他大工工资。我说你在我这干了几月活,不是破坏这,就是搞坏那,你连小工都不合格,还冒充什么大工?
安登科听罢,两脸的不高兴:“你说了不算……”,然后,他有意不领工钱,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后,我发了阵子呆。心中生出一丝丝的无耐和哀叹!金钱可救赎一个人的身,却救不了一个人的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