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西安印象
文/杜仲龙
重修的西安城墙就像
从典当行里赎回的项链
因过度翻新不太服帖自然
女孩子和街道都洗了澡
露出的四肢白净修长
不知化妆太浓
还是来去匆忙
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西安城如秦制铜钱方孔
人和车在孔里挤挤撞撞
喇叭和叫卖声你来我往
我的眼睛在方孔边缘游荡
是要捕捉擦肩而过的艳香
还是搜寻黑白时代的小巷
西安钟楼
硬是把它与鼓楼一对拆开
强拖到四条大街的中央
就像仰面朝天的车裂
不情愿的黄袍加在身上
四条大街就像四条绳子
从四面八方把它紧紧捆绑
感觉背叛了鼓楼兄弟
大铜钟气得不再言语
晨钟暮鼓都成了哑巴
撕开的桥梓口今未痊愈
不断被当众脱光衣服
不断换洗不断整饬
橱窗里的千层蛋糕模型
看似暄软但谁也咬不动
西安城门及许多门
就像不可食用的蘑菇
曾经恶意拔掉又长出
新长出的更繁荣
叠叠摞摞如同
儿童积木搭建的城
砖头寻找自我
原来的创口本已愈合
又被整齐切开重新包裹
大门抱着小门
新门抱着老门
门的国出口反而不多
门通向路
还是路通向门
一个新的提问
大雁塔喷泉
让平静的水起身喧嚣
契合我们烟花爆竹式热闹
水柱抛向天空又跌落
大喇叭声嘶力竭为自己叫好
尖叫抱着水柱到达高潮
泉变成手臂森林欢呼雀跃
好像体育场大型集体舞蹈
大雁塔站在一边
七张嘴都紧闭
怕吵或是担心水
把肚子里的经卷打湿
想着让泉回到水
让水回到泉里
泉水归于本性的静止
隔墙看小雁塔
他不像那个大个子兄长
棱角鲜明趾高气扬
不断换着新衣裳
好像出入秀场
小雁塔小而羞怯
且患有唇腭裂
像抱养的路边弃儿
常常躲在一个角落
但他温暖乖巧
如贴心的邻居男孩
今天他被锁于围墙
或是养父母怕他偷跑出去
找我这样不体面小伙伴
染上些不良习惯
肉夹馍
白吉馍在比它大的砧板上
跳了一下或颤栗
刀在拍打
馍张开了嘴巴
肉自己走进那个缝隙
还有磨尖的牙
那么谁是砧板谁是肉
谁是馍谁是嘴谁是刀
以上还不算开始
直到被咬
那酥脆的声音
那吱吱的叫
是疼还是舒心
肉夹馍到底谁夹了谁
杜仲龙，生于1961年，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七九级，1983年毕业后赴乌鲁木齐八一中学任教。喜欢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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