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心灵的火焰》是一部反映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分三步。第一部:在农村;第二部:返城进工厂;第三部:都市。三部曲各自独立,却又有必然的联系与穿插。小说通过大量的场景描写,生活描写,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一直写到九十年代中期,充分展示了一代知青人二十多年中所经历的苦难和磨难,以及抗争、奋发、成长的过程。知识青年这一历史产物,所经受的一切,为时代付出了的青春牺牲。这些历练,使他们成为新中国最具抗压的一大批人,在祖国现代化建设的大军中,在改革开放的各行各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更是产生了一批中流砥柱的优秀人物人才,担起了承前启后,振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
小说第一部通过主人翁林莺与李世强的爱情故事,展示了一代知青人在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中的矛盾,在不懈的努力与艰苦的奋斗中,在与地方权贵、恶势力的抗争中所遭受的苦难挫折、屈辱摧残以及成长过程。揭示了知青们在那一段时期的生活状况与命运道路。
心灵的火焰
长篇小说三部曲*第一部
作者:天恩
下卷
第二十章
二胖、林莺、小毛头、肖斌、陶丽,都去送李世强。公社门口广场上的台子已经撤去,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卫生,场地上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大量纸屑、瓜皮、砖块等到处都是。茅山坳大队党支部书记和一个公社干部早已等候在那里,这个支部书记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叫梁有智,个头不高,两眼炯炯有神,说话干脆利落,热情和蔼,话说快时,稍有些口吃。他一看见李世强,先喜得半天合不拢嘴,像得了个宝贝似的,拉着李世强不肯丢手。那管知青工作的干部见状,便戏谑道:“咋个相,人能看得上不?要是不行,还退给鲤鱼湾算啦,你这是从人家手里抢走的人啊。算你眼里有水!”
梁有智“嘿嘿”笑着,连说:“看上,看得上!这么好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那儿找去呀。”
那干部又逗道:“这人是交给你了,跑了丢了,我就没有关系了吧?”
梁有智嘎嘎地大笑,“能行!你快忙去。我保管不让他掉一根头发。就是掉了,那头发也落在咱地里,壮了茅山坳的土地哇。”
梁有智告诉大家:“本来有一辆四轮拖拉机要来接咱。那机器发生了些麻哒,一时半会修不好,就来了一挂马车。拖拉机快,马车慢,山路又难走,怕得大半天时间才能到家,不要着急。”大家把东西放在车上,世强便让大伙都回去,不要送了。小伙姑娘们哪能答应,一个个“咕哩咕咚”都爬上大车。
陶丽黑拉着脸说:“咋,不想让我们去看看你的‘花果山’,那里有‘仙桃’怕我们偷吃了不成?”
李世强本很难受,见陶丽带几分生气的样子,不由笑道:“别说几个桃,你们要能常来,我拿满山的果子欢迎,就怕你们不来呢。”
梁有智非常高兴,让车把式出发。说:“欢迎你们都到咱那里看看。回来时,我给你们派个车送到家。我这个人,爱和有文化的人打交道。我上过小学,也爱看些书,咱那山洼圪咾里,最缺文化人。一百个人里,有十个人认得字就不错。可话说回来,人少是真,农副产品却不缺。山里头核桃、枣、柿子、苹果梨子随处可见。就是吃水不便,家家要到沟下去挑去抬。水土也有些毛病,有些从小土生土长的娃娃,到了一定年龄,就得一种‘大脖子’‘柳拐子’之类怪病,年轻轻都是‘罗圈腿’,瘸子,和残疾人们没有多大区别。”说到这儿,大家听得毛骨悚然,牙硶硶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要到一个瘟疫区去似的,个个瞠目结舌,嘘着气,顿时胳膊腿也像变得不对劲,不听使唤,半天都默无声息。
梁有智见状哈哈笑了起来,朝赶车人喊着说:“老李,你瞅瞅,我这话把学生都给吓住了。”
那车把式头上勒了一个很脏的毛巾,也“嘿嘿”直笑着说:“你那话说的不全,娃娃们听着当然害怕。谁愿意好好地把自己弄成丑汉,废人?”
梁有智听罢,“哈哈”笑着说:“对,是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全。你们不用害怕,从小没有在这里长,是不会得这种病的。省里也曾派医生给咱那里人治病,说咱这是‘地方病’,水里头缺少一种叫什么‘碘’的东西造成的病。现在那东西加在食盐里,人每天吃饭都要用上,这几年就好多了。十岁以下的娃娃很少有这病,娃娃家的腿也直了,腰也挺了,个子也高了,脖子细长细长,和酱油瓶子一样好看。再没有人骂娃娃长得像个缩头鳖了。”
大家本都很沉郁,心灰意懒,谁也不想说太多话。多亏梁有智一路讲这讲那,才算不那么离愁恨别。
马车在黄土高原的土路上“嘚嘚”地走着。绿色的玉米也已有一人多高,黑黑地如瀚海,一望无际。多云的天空变幻无穷,深不可测。忽而阳光灿烂,忽而乌云蔽日,越走,原野上人迹越少,村庄疏疏落落远远地相望着,土地不断抬高。大地显得那么静谧,只有老鹰自由自在展开翅翼在高空盘旋,审视着下面一切轻微动静和变化,随时准备出击。忽然牠看见了什么,俯冲下来,在田间土垅上滑行,猛地扑下去,抓起一只野兔,向一秃光的石岗上飞去,那野兔徒劳地挣扎着。大家惊愕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不由想起“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些古老法则。可是人类社会呢,真正比这残酷的事还不知要凶险多少倍呢?
离山越来越近,看得见起伏丘陵上苍郁的树木,阳坡处绿草丛中白云般飘移着一群羊,一个放羊娃不慌不忙,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几只贪吃掉队的羊。
陶丽点着头,第一个感叹道:“山上边就是好看,好玩。还没上呢,就见这一路遍地是花,红黄蓝紫,啥颜色都有。鸟也长得俊俏,叫得好听,还不怕人。哪像咱那破村庄,一年到头没啥看头,就好了那些水渠里的癞蛤蟆,整日‘呱呱’的叫,单调的要死。人还忒事多。”
“姑娘,你要是觉着俺这儿好,就留下来,不要回去了吧?”党支部书记神秘地眨着眼,嘿嘿笑着,眉毛弯得像一对镰刀。“可我敢打个保票,过不了几个月,你一准哭闹着跑了。”
“那为啥?”大家困惑的瞪着眼问。
梁有志从腰间取下一个精巧的哑葫芦,拔下盖子,先不着急回答。说:“这是我自制的药酒。山上的虫虫草草多,都是些平原上见不上的东西,俺看着稀松平常,山下头却当了宝贝。山上没医院,各家都自采点中药防病治病,有人还挖些草药下山去卖。今年上头不叫下去私卖药材,才都收了手。来,你们尝尝,这是通筋活络补血气的。喝了,人神清气爽,快活的很。”他先递给李世强,说:“你身子弱,喝这东西好。”
李世强接过嗅了嗅,对着嘴“咕咚”来了一口,肚子里霎时热烘烘的,一会儿通遍全身。他顿感血脉畅通,气顺意快。待要再喝一口,梁有智却挡住了他,笑着说:“这酒后劲猛,火性大,一口就行。”
小毛头也接了过去,他平时不喝酒,只小抿一口,便呛得猛咳起来,连说辣苦,伸着脖子直伸舌头,脸红的像个小公鸡。二胖则大喝一口,直称好酒。肖斌一口端了底,说走时给梁书记要一瓶回去细品。梁有智说:“能成,给你们整一个大葫芦,慢慢去喝。”
梁书记坦坦荡荡苦笑道:“咱这儿好处不少,坏处也不少呀!总的说来,山区还是比平原苦。不说别的,光这些山坡爬上爬下,有些人就受不了呀!每天要上山砍柴,下沟挑水,吃饭得自己做,一点指望不得别人。靠天吃饭,收成好坏全看老天的脸。买点东西要到几十里外的山底下去。这不,我今个儿,一次就给俺喔知青们捎了五瓶子蓝墨水。交通不便,人要是说来看光景,耍上两天,谁都说好的很。可过起日子来,就傻眼犯难了噢。咱那里房屋、窑洞都有,各有特点。遇见猛雨,就操心的不得了。看窑洞有没有危险?房屋漏不漏雨?庄家叫雨水冲垮了没有?平日夜里谁都不出门,得防着野兽袭击。最大的缺点就是现在还没有通电,天一黑,上上下下,家家户户,全是一刬煤油灯。要么说,连你们知青都不愿到咱这儿来啊!”茅山坳书记毫不护短,掖藏自己的短处。
大家一听,心中先凉了一截,都下意识地去看世强,替他难过。李世强知道大家的意思,他轻蔑地、毫不介意的笑笑。
梁有志又逗着陶丽说:“这回,你还敢不敢留下?不过,啥都是个习惯。时间长了,这些倒也不算啥。咱这儿的好处也是拿着竹箩荆框都装不完,填不满呢。谁想叫我到山下住,我还不换呢。第一,俺山里人实在,好客,不像下头人那么勾心斗角。有事大家商量,有难乡党全帮忙。第二,虽说咱没钱,穿得不好。可山货真不少,各种果子、木耳、蘑菇、药材、鸟蛋、野鸡野兔遍山都是,饿不着的。只是一点,人耍不得懒,要勤快。这儿山坡地多,农业社也种不了那么多。沟沟坎坎,谁家想种点瓜果豆子啥的,就种了。我们干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上边问,能马虎就马虎过去,谁还下到沟坎里去检查?山区里艰苦,再紧勒大家的脖子,就是存心不叫人家过好日子吗。我就不理他们那一鞑子!好,上山拐弯了,大家都坐稳。”
“嘚——驾!”车把式扬手起鞭,几匹骡马加足了劲力,沿山道盘旋而上。转了几个弯,翻过一座山岭,马车钻进了一片丛林。丛林深处有一山坳,在稍平的地方,星罗棋布着一些积木似的厦子或鞍鞯草屋,还有两三个伞形的草亭子。从盘山路高处向下俯视,就像看见几顶远古时遗留下来的蘑菇形旧址,颇有世外桃源之感。而半山腰上,那一刬的土窑洞,忽而露出,忽而隐藏,这边瞥见几孔,那方瞧见几个,星星点点,上下错落,散布在山丛间。人们在半山腰缓平处,找一块土质好的地方,挖去一大块铺好院场, 再从那齐竖的土崖下分别掏出几孔洞,加固整理好,糊上泥巴,箍好窑洞,装上门窗,就有了住房、储存室、厨房。猪、羊、牛的圈,有能力的人家,也都安置在窑洞里,紧挨在住所两边。白天放养,晚上扣好窑洞门或栅栏,每家院中几乎都拴着一条看家狗。
马车驶进了山坳间较密集的房屋前停下。这里有十来户人家,大队部也设在这里。
大队部是一座石墙草屋,里面有两张旧桌子,几条开会坐的长条凳;靠里是一个大土炕,上面铺了张烧了个窟窿的旧席,蓝色的粗布被子,却叠得四棱四角,有模有样;在靠桌的东墙上,有一张很旧的毛主席半身像。党支部书记先让他们放下行李,然后领着青年们去自己家里吃饭。
大家吃着烤土豆,辣子就窝头,喝着红薯拌汤。虽然简单,却也有滋味。末后,梁有志的老婆又拿了些红枣,柿子给大家吃。饭间谈到当地知青的事,梁有志摇头叹息道:“三年前,咱这儿也来过十几个知青,男女都有。干了一年多,吃不了咱这苦,又扑里扑腾卷上铺盖,都相跟着走咧。只留下两个小伙,真是硬汉,一直坚持到现在。从外表上看,他俩都文气的很。一个爱画画,他爸是工程师,现在打成了臭老九;另一个,父母都是共产党的大官,后来打成了右派。他性子沉稳,不爱说话,就爱看书学习,好思考问题,处事有独立见解。干活也好,做事极有责任心。我瞅他性子好,负责任,一直叫他看林子。前些时下了场大雨,为救那个快滑进沟里的看林老汉,刚把人家救上来,自己却跌了下去,稀忽儿把命都要啦!腰腿都摔伤了,脚也崴了,路也走不成。他身体本来不太好,一直发烧打摆子,到现在都没有治好。你来了,先替他看林子吧。”梁有志对着李世强说完,又问大家要不要先去看看那个有病的知青?大家说当然先得去探望一番。
吃吧饭,跟着书记穿过残破的街道,沿着一幢幢土墙,草房,来到村边一座四面土墙的房前。这里没有鸡,没有猪羊,用树枝围栏挡住的院子里,种了好些蔬菜,有土豆、罗卜、青菜、辣椒等。东墙靠门口处,栽移了一片野花,煞是好看。野山菊、杜鹃花、山丹丹,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几株鲜艳夺目的野花,红紫蓝白,均匀搭配,异常醒目,点缀了知青院落光辉灿烂的一角,也点缀了他们青春的火焰和理想的执着。
叫开门,一个高个子青年走了出来。他脸上长了些发育疙瘩,皮肤被山风吹得粗粗的,额上还有了抬头纹。方方的脸上棱角分明,笑起来,肌肉显得一条是一条;麋鹿般的眼细长而明亮,看得出他对人非常和善。他现在是生产队小队长兼大队会计。听梁书记介绍后,那小伙子握住李世强双手,连说欢迎。高兴地和每个知青握手后,他忙让着大家进屋里坐。
这间房子有十五平方米,比二胖他们的略大些。二胖他们的是砖砌墙,盖了瓦,墙面整洁。这里墙基是用石头垒的,墙体是土坯,草苫顶,墙上疙里疙瘩,露着土块,厚厚实实。墙上南北两面各开一窗,通风透光比二胖他们好。知青来时,生产队临时给他们盖得,早先打着通铺,一下就塞进来六个光葫芦小伙子。知青们按椭圆形细细定做了两扇窗户镶上,算是两扇别有风致的正经窗户。现在只剩他两,就显得分外冷清。两床分铺在南窗下一张白茬桌子两边,桌子也是原先知青们设计做的,只是无钱买油漆,一直白茬口用着。东床空着,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西床上躺着那个有病的知青。房间北面有一副自制画架,架上一张老农妇素描,还未完成;架旁东墙上,拉了一根两米多长的绳子,上面夹了好些画幅,有些完成,有的还是半成品,山水、人物具有。
见这么多人进来,生病的青年忙披衣坐起,随之却使劲咳嗽起来,撴地脸红气喘。支书忙挥手让他躺下,并微笑地告诉他李世强是来这里插队的,他们要多一个伙伴。听罢,他显得很高兴,擦了擦近视眼镜,仔细看着李世强和他的同学,微笑地抱歉着,断断续续说:“条件不好,我又病了,房间乱,让大家见笑。”又对李世强说:“这里条件很艰苦,要有思想准备。”
李世强看他病怏怏的样,就想起自己从水坑里被二胖等救回后的情景,顿时百感交集,感同身受,一种难兄难弟般的热情油然而生。他点点头说:“老兄,你放心好好养病,别的就不要管了。”
“眼睛”感激地看着他,又叮咛说:“一定注意防火防盗,别出问题。还要注意自身安全,走路慢些,看着脚底下。”
支书满意地点头笑着,眯眼抽着自己的卷烟,对着世强交代说:“你先住到这里。三天大巡一次山,每片山坡都要巡查到位。巡山时,要住在山顶一间草庵里。不巡山时,你就回来住在这里。那个老汉一直在山上住,隔几天,你就得给他送些粮食、蔬菜、水。有什么事情或问题,来找我或大队长都成。这会子偏午咧,大家到山上随便耍耍。天阳,你跟着一搭去,甭分开,注意安全。明个儿再说回去的事。”说罢,告辞走了。
书记走后,知青们自在多了。那疙瘩脸小伙热情万分的说:“咱们今后就是兄弟了。我给大家正式介绍:这是陈自晰,我们都叫他老陈。老陈这次为救人摔得不轻,前一阵子高烧不退,真把我吓坏了。多亏咱这里还有个懂得点中医的老汉,山上有的是草药,我和两个村民采了药,熬好让他喝下后,这才见轻。不然的话,我看老陈这会儿就歇菜了,八成正和马克思在天上讨论《资本论》呢。”大个子看着戴眼镜的伙伴,一边调侃,一遍又欣慰地笑着赞誉道:“老陈可是个夫子,肚里货多着呢!以后咱三个,可多了一个说话的人。我叫耿天阳,大伙都喊我大阳。咱是直性子人,有啥说啥,存不住话。高中刚毕业,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本来想上大学,眼见泡了汤,不得己拾起从小时爱好的画画,算解闷儿玩吧。这儿识字人不多,让我当了小队长,还硬给塞了个大队会计兼任。耽误了我多少画画时间。书记想让老陈挑大梁做副手,老陈死活不依,就单看上了那护林的事。你们知道人家咋想?看林子谁也瞧不见,想咋看书就咋看,想咋抒情就咋抒发,吟诗、写东西,从没人管。连我都羡慕地要死,书记又不准我像他一样,咱只能偷空抹上两笔。别看只剩下我们俩,可咱现在不想走,真还爱上这地方。为什么?别人可能拿我们当傻瓜看。其实,咱是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外面的世界现在那么乱,不适宜张扬。这儿却像个世外桃源,可以静心滋润自己,来日方长吗!就是人太少,太寂寞了点。你们到来,真是意外的让人高兴。老陈病了这么久,我憋在家闷得要命,李世强一来,就帮了我大忙,给我解围了。”大阳哈哈笑着,特别高兴的比比划划,滔滔不绝。
老陈斜倚在床上,打眼把每个人都又细细端详一番,面带喜悦地接着话说:“看得出来,你们都是正派的好青年。老天让咱们相识,也是缘分。……咳咳,我今天真高兴,只是没有啥好东西招待弟兄姐妹们。大阳这些天为我忙坏了,待会,你再辛苦一趟,领着朋友们到山上看看、玩玩。噢,别忘了下河沟去抓些泥鳅、鱼什么的,回来晚上,我们得招待客人呀!”
大阳乐得像个孩子,连连道是,向老陈点头说:“这主意不错,坚决完成任务。”
大伙高兴地相互递着眼色笑。李世强大略介绍了自己,介绍了林莺和二胖他们,算是相互有个了解。随后,都跟着大阳,准备出去。
耿天阳轻快的吹着口哨,背了画夹,拿着蛇皮袋子和一把钢叉,往外要走,老陈用手指着,对大伙笑道:“啥时候都忘不了他那宝贝夹子。别光顾自己,多照应着点同学们,注意安全。”大阳回头飞眼说:“放心呗,老夫子,我知道。”便领着大火走出去。二胖接过钢叉,乐呵呵说:“我当护卫,给你们保驾。”
小毛头一听则欢然前跃,“那我就在前面挡排头兵侦查,如有‘敌情’,立马通报。”肖斌甩着大手,只跟在后面,戏谑道:“小子,别踩了地雷,要我们去救。”
小毛头嘴一撇说:“操你的心吧!乖乖当个好孩子,跟着就行。”大伙都笑了。
林莺和陶丽相搀着,东瞧西望,指指点点,说着笑着。大阳与李世强相携着,不时介绍着山貌地况,不由讲起他的画。
耿天阳说:“我上山从不离开画夹,即使下地干活,也从不忘记带上它。这样随时可以画出一些有特色的东西,记下自己点点滴滴的灵感,这是我心灵的笔记。山水间包含着一种自然美,一种神秘的东西,有时还有一种神圣感,一种超越时空的印象。我记下了一大堆,那些东西都是我的宝贝,我的生命。我注入自己的情感甚至灵魂,他们一个个就活了,有了生命。像我的一个个朋友,一个个情人,或者一个个亲人、孩子,我看着它们就高兴。真有意思!”
二胖开玩笑说:“那你的儿女也忒多了,怕漫山遍野跑的都是吧?”
大阳一听,并不感觉不舒服,反而自豪地说:“不多,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效果。我还嫌不够呢。你要是真正钻进一种事物,那里边的路就会越走越深,越攀越高。探索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大家虽然不懂画,却觉着他说的很有趣味,也很有哲理。大阳又说了一会儿,忽觉自己净谈些画画的事,和这些外行人是不是扯远了?他自嘲地笑着,忙收住话头,转身询问林莺:“你们那的情况咋样?”
林莺见问,便愉快的给他介绍着鲤鱼湾知青生活。大阳认真听着,不时微笑地插上一两句提问。其实,他的注意力点是在观察人,观察这些视野中新人所具有的亮点。他特别注意了林莺外在与内在美的链接枢纽——那就是情感与情态的变化,他很快就抓住了那个挈领。他抓住了林莺、陶丽她们身上那种依然存留着少女的清纯、活泼自然。她们在山道上蹦蹦跳跳,欢乐、和谐、天然成趣的美,给他的创作灵感,带来巨大诱惑和触发力,激起他强烈作画欲。他得寻找一个载体,一种恰当的表现角度才行。想到此,大阳笑了,“内核已经有了,就剩外壳了。我要把这种女性天真烂漫的柔性美,与大山隐含的阳刚之美巧妙地融为一体,表现出一种超然的意向美。”
“山上边都是树木,咱还是下沟底下去吧。下面有些岩石险峻奇特,非常好看。”在山上转了一阵子,大阳满怀喜悦的玩了个小心机,带领着大家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弯弯曲曲,有时很陡,他们得相帮着才能下去。路两边长满了各色野花、野草和荆棘。山谷极静,只听着远近一些鸟儿清脆的叫声。脚步声时而惊起草丛中的鸟,时而又吓飞了矮树冠中的野山鸡,有时还有野兔从腿脚边擦过,吓得林莺陶丽惊呼不已。小毛头另辟蹊径,看到一条小道便捷,率先冲下去。正得意得高兴乱叫,差点踩在一条盘起的大花蛇身上,吓的忙缩回脚,转身一蹦三跳,魂飞天外,连喊救命。逃到十几米外,才慌忙回头去看,脸色煞白,急喘着气,心里那个“扑通扑通”。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阳说,晚上还有狐狸、狼、野猪、獾什么的。由其是野猪最爱偷吃庄稼,农家人晚上设下铁夹、陷阱,偶尔也能逮住牠们。
沟底有一条河流,时深时浅。泉水从大小沟壑石壁缝隙间挤出,汇在一起,哗哗流淌下来,聚在沟底。河水清澈见底,一些小鱼小虾在里边游着,或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
他们脱下鞋,踩在石板或鹅卵石上,洗着手脸腿脚,打水仗玩。大阳看在眼里,喜在眉梢,忙抓紧画了几幅速写。然后教他们如何逮螃蟹,抓泥鳅。在浅水处示范地揭开一块石头,便见一对肥蟹趴在那里正在吃鱼,大阳一手抓住一个,肖斌欢喜地露着门牙,扯过编织袋打开,让放了进去。大家看那石下还残存了半条鱼,大阳嘿嘿笑道:“咱破坏了人家螃蟹的家庭午餐美事。”大家照他的样儿,翻石圈水,石下或有或无,或大或小,还有青蛙、泥鳅、鲫鱼等。大家狂欢不已,个个兴奋找着、玩着、叫着。
大阳趁势出水,悄悄打开画夹画起素描、速写。先是林莺、陶丽,接着二胖、李世强、肖斌、小毛头。他尽力抓住每个人特征,表现出这些人物各自的姿态、情态和神态来。
陶丽拿着编织袋子,跟在二胖、小毛头身后,一直和二胖斗嘴调笑,小毛头则在一旁煽火。陶丽损二胖长那么大个子干啥,只能多浪费二尺布,多糟践点粮食。二胖则说人们都不够聪明,正月十五吧,又是点灯熬夜的忙和着做元宵,又是为灯笼会做纸灯、竹灯、玻璃灯什么的,明明放着这么亮个“活绣球”不用,那才是资源浪费呢!小毛头咧着嘴在一旁,只管哈哈大笑。陶丽这会儿心境特别好,并不生气。见他俩一个鼻子出气,就想着怎么捉弄他们。看着轻轻的河水流着,心生一计,便说:“我讲个故事,你们想听不?”
二胖鄙夷的皱着鼻子说:“你能有什么好故事?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三是个五。对吧?”
陶丽故意晃晃脑袋,装作扫兴的说:“不愿听算啦。”
小毛头连忙摆手说:“哎,别介!说吧,我听着呢。”
陶丽神秘地笑了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那我讲了,你们可要好好听着。从前有个猴子找食物迷了路,被一条大河挡住回不去了。正在发愁,忽见水面上游来一只大乌龟。小猴灵机一动,马上跪下向大乌龟央求道:‘龟大哥帮帮忙,渡我过河好吗?’老乌龟仰着头沉闷的说:‘行是行,可你得付我工钱。我从不白给人干活。’小猴问:‘你想要什么作为工钱?’乌龟说:‘只要是能吃的,什么都行。你背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小猴没加思索的就说:‘是我的蛋。’。老乌龟一听,惊讶地问:‘你这毛头毛脸的,也会下蛋吗?’小猴自知失言,慌乱地支吾着说:‘嗯嗯,别的猴子确实不会,我不知怎么的就学会下蛋。我是个特别的猴子吧。’乌龟心想:‘这个猴子可不一般。渡她一回,得着个猴蛋也不错。’便驮小猴子过了河。小猴子从满载的布袋里,慷慨地掏出两个蛋说:‘我为谢你,再多加一个给你,成双好有个伴。’大乌龟接在手里喜不自禁。但她发现,这猴蛋怎么和自己的蛋一模一样呢?忙问猴子。小猴子骨骨碌碌转着眼珠,心想,我是在河对岸沙滩上偷捡的,说不定布袋里的蛋,全是她的孩子呢。忙机智地哄骗她说:‘咱俩本是邻居,你在河那边水里,我在河这边树上,都吃这河里水,生的蛋也大体一样,这没有什么可好奇怪的。你要是不忍心吃掉它,暖出小猴子来换,我会拿更多更好的东西报答你呢!’老乌龟大喜,回去照自己的习惯把‘猴蛋’埋在沙滩上暖了起来。此时却发现自己的蛋全丢了,就怀疑是小猴子偷了,可是又没有证据,只等着暖出小猴子来,看个究竟。卵化期刚满,乌龟在沙滩上正呼呼睡大觉,就听到‘嘚嘚’‘嘚嘚’的敲壳声,老乌龟迷迷怔怔睁着一只眼瞧去,只见两个小东西破壳出来,东张西望了片刻,便欢呼雀跃地直向她奔来,一边张着小尖嘴嫩声嫩气大喊着爸爸妈妈!乌龟一惊,揉着眼看去:哎呦我的妈呀,两个小家伙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时已扑在怀里。哪里有什么小猴子?大乌龟又喜悦又悲愤,喜悦的是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出生,要不,自己就要绝种了。悲愤的是,别的孩子都叫小猴给偷吃了,自己还上当受了骗。乌龟发誓要报仇。这一天,小猴来到河边洗澡,乌龟潜游出来大怒道:‘贼猴子,竟敢戏弄与我,拿命来吧!’小猴边逃边说道:‘那不能怨我,只怪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也不想想,自古哪有猴子生蛋的事?’她刚爬上岸,却被大乌龟一口咬住了尾巴,小猴急了,便使劲一挣,‘喀吧’ 尾巴断了,疼得满山遍野的乱跑。小猴丢了尾巴却捡了性命,从此成了个没尾巴的猴。大乌龟呢,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笨蛋。年年被猴耍的团团转。”陶丽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再不说话,只拿戏谑的眼光看着他俩。
二胖和小毛头都感兴趣地听出了神,二胖还不过瘾地问:“怎么,这就完了?”
陶丽含笑的点点头说:“完了。”
小毛头回想了一会儿,咂摸出味来,用手指着陶丽,嬉笑着对二胖说:“咱俩被她戏弄了。她说你是那大乌龟,我是那只小猴子。想不到,连陶丽也高明了许多,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二胖听了,恍然大悟,窘得满脸通红,这样被她取笑,实在太傻。止不住拿手中逮着的一只螃蟹去吓陶丽,小毛头也撩起水向她攻击。陶丽嘿嘿笑着在水里躲着,跑着。突然,她惊叫了一声,说水里有蛇。小毛头听了,吓得慌乱往河岸上跳去,谁知一脚踩空,绊倒在一个水坑里,吃了个“狗啃屎”一脸青泥。痛得趴在那里,一动不能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二胖啥话不说,紧赶几步,用食指和无名指攥成“s”型,一下钳住了那条“蛇”的脖子。提出水来,大家瞧去,却是条长长的灰黄色鳝鱼,大家便都欢呼跳跃起来。小毛头和陶丽相互做着鬼脸,又都回到水里。
林莺与世强搭帮,你搬石头,我来抓。每逮一个,林莺就兴奋地叫着、数着,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他们碰见什么都要,河蚌、田螺、鲫鱼……五花八门,丰富多样。李世强活力十足,再也不是几个月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了,他动作利落敏捷,身体清瘦干练。一边干着活,一边有意找一些快乐的话题。谈到南方的水稻,李世强直起腰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汗说:“我还曾在湘西的水田里给人家犁过田地呢。我大串联时流落到那里,帮人家干些杂活,混口饭吃。那家老大爷见我勤快好学,他歇息时,把牛鞭交给我,又教了走梨的要领。我在后边扶着犁,轻轻一打,那牛就‘扑哧扑哧’在水田里走开了。我那时又好奇又快活,过瘾极了。”
林莺弯腰洗着手上的泥,扭脸斜仰着问:“那你为什么没留在那里呢?”
世强嘿嘿笑着说:“和我一起去的,还有几个伙伴。小孩子家哪有常性,就想着到处乱跑,看到世界那么大,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到天边去看看。不过,苦难也锻炼了我的适应能力。我觉得,山里这点苦,对我来说不算啥,很快就能习惯。再说,我喜欢山水、丛林,有机会,我还想和这两个老知青学些文化,过去荒废的太多,什么知识、本事都没有。在这儿呆几年,把该学的东西都补回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着,把拾到手里的几个田螺递给林莺,林莺放进袋子里。
听了李世强这些话,林莺很高兴,同时又很难过。毕竟不能在一起,不能常见面了,心一酸,掉下两滴眼泪。世强见她眼角有些湿红,忙问怎么了。林莺揉着眼说:“眼里进了东西,一会儿就好。”又说:“我不能亲自帮你补课了,原先的一切计划设想都打乱了。你走了,大家谁也没心思再去搞那些活动。我回去后,想办法在学校搞些中学课本教材,给你送来。这两个知青都是高中生,比我们帮你还要好呢。”
李世强高兴地说:“行,这我就更有信心了。我不能在文化上落后下去,得加紧追赶。大阳在屋里不是说了,看林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时间多。我要在几年内给自己充充电,也像老陈一样,当个肚里有货的‘夫子’。”
林莺拿心仪的眼光看着世强,两人都笑了。林莺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与世强一起捉蜜蜂的情景,颇和现在有些相似,便暗暗地笑了。偷眼爱恋的又去看他,他俊逸的气质,顽强的个性,追求光明上进的志气,让林莺内心狂喜不已。不由赞叹的看出了神。
李世强似乎感到了什么,抬眼看去,正与林莺投来的爱慕眼光碰到一起。李世强理解这种目光,立刻脸红的低下头去。爱的火花强烈的撞击着心灵的海岸,他的心脏加快心跳,血液在奔腾。一时间,他忘了羞赧和旁边的人,抬眼满含着喜悦,深情地看着林莺,一种挚爱,一种深沉,传导着彼此情愫的电波。这一刻是忘我的,永恒的,常驻心灵的共振。直到李世强手中一个又大又滑的河蚌掉在水中,溅起的水花弄湿了两人衣裤,两个人这才醒悟地各自红着脸继续干活。大家只顾抓河蟹,谁也没有注意他们,只有在一旁写生的大阳看得真切,他迅速细致的画出这一组画面。
沟底蜿蜒向前伸展,其中还有些小岔沟,小溪水,从远近高低不同的山谷汇来,奔来,带着声响,飞檐走壁,洒下一路的滋润,一路的清凉,一路的欢乐。随着人的移动,一些漂亮的水鸟,不断跟随着往前挪动,窜动的飞飞停停,像是在给他们引路;在这些清脆悦耳的鸟叫中,林莺感到自己过去所唱的一切歌曲,顿时全都黯然失色。他着迷的听着牠们叫着,感觉世界原来如此美妙,阳光是这么灿烂。在大自然中,这种单纯的音节是这样美好!她笑着,要和这些鸟儿比高低似的,拉着李世强爬上一处大石头上,“依依呀呀”的喊了起来。李世强也欢笑地跟她喊叫起来。他们的声音从谷底传向山谷间,又震荡着传了回来,如此往返,相叠着,像一一圈圈的涟漪往外扩展。于是,大家都直起腰用手圈住嘴,也喊上了。每叫一声,都像是一块石头落在深潭中,激起一层层波荡,空旷悠然。山谷像个大音箱大喇叭,吸纳与播放着这些生命律动的音符。
下午的天气晴朗少云,天色湛蓝湛蓝,从山谷沟底望去,高高在上,像一条宽宽的天河。阳光先是斜斜地射在沟的北坡,后又慢慢转动着往上退去,沟底渐渐黯淡下来,太阳满满的只横洒在山南坡上面。大家嚷着,叫着,高唱凯歌,载着满袋的收获物,慢慢往沟上爬去。
这顿饭真是丰富异常,就连前来请他们去吃晚饭的支部书记,也被这么多好菜馋得走不动了。林莺是很会烧菜的,这些都是她和陶丽的手艺。林莺推门进屋,先给老陈端上一碗鲫鱼汤,又拨了些鳝鱼段,说是大补,要他多吃一点。老陈非常感动,待她转身出去后,老陈卸下眼镜片,擦了又擦,眼里涌出一股泪水。
山里没有月亮的夜晚黑的要命,山坳里没有电灯,老乡们睡得特别早。为了节省钱,家家户户的煤油灯很快都熄灭了。四周的山与树木,像个巨大的铁桶箍着山坳,只有头顶那一片天空,露出藏蓝的微光。已是八月中旬,月亮一天延迟一天出来,现在还没有出来。天空中,只有遥远的星星闪着亮光,清晰而漠然。牛郎织女星分挂在银河两侧,如梭似担,像挂在天幕上的古老图案;北斗七星列队布阵,像给宇宙提出了一个巨大问号。空气纯净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略带些潮湿和果木野草的清香。让人不由得暂时忘却一切人间困惑与烦恼。
耿天阳与肖斌抬着般出房间内那张白茬桌子放在院里,大家围坐一圈,旁边树干上挂着大队开会时才使用的一盏明亮的马灯。菜做的好,就着黑窝头,这顿饭大家也吃得非常惬意。吃过晚饭,用大碗喝着山里自产的粗茶淡水,谈山谈水,谈着夜色,谈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劳动,直到月亮升起,走入中天。是该看景的时候,林莺、陶丽、肖斌相继站了起来,走向一边欣赏月光下的山色。那些黑魆魆的山谷,顿时有了生机。婆娑的树阴里,不时传来远近不同的野山鸡“嗷嗷”叫声,间或一些动物撕咬扑打声。寂静的夜色掩藏着动态丰富的大山;风吹来了,松涛响起,别的声音都渐渐隐匿了去。这时,人们抱起膀子,才觉着冷得哆嗦,便一起跟了书记去找地方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大家又跑到山顶看了日出,玩了半天,下来吃过饭后,送他们的四轮拖拉机已经修好开来等候着。李世强和大阳送知青们到下山的路口,林莺忙让车停下。
“你要再送,不如干脆跟我们回去算了。走吧,过段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保重吧……”林莺鼻子红红的,恋恋不舍地说。她满眼含着泪,深切望着李世强。
李世强的眼也有点黏糊,强忍着泪,耷下眼皮,点头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知青们都湿红了眼和他拥抱着告辞。站在高处目送他们,直到远处拐了弯看不见。大阳才拍拍他的肩膀,沉沉甸甸地叹息道:“唉,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好的相聚,也总有分开的那一刻。”
此时,李世强心里却空空荡荡的,脚下像突然没了根基。终究没有能达成愿望,不能和林莺他们生活在一起,还得独自面对一切。李世强的孤独感又一次油然而生,并深深的盘旋在他凄凉的心头。他咬咬牙,“没说的,这就是我的命,我要坚定不移的奋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