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李江:82年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媒体退休编辑、记者。中作协会员。长篇小说《双面人生》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与加印,获黄河文学奖一等奖,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凤凰网小说转载中长期占点击榜首位。长篇小说《狗聊》由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出版。另:长篇《笑面猴》、《绝色股民》由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人狗情缘》获北大方正全国长篇小说比赛优秀奖,《飘飞的蝴蝶》入选全国微型小说作家集第二辑。另写有电影剧本《在那遥远的地方》《老人与狗》《忠犬》《老人与猫》。

长篇小说 (上下卷、共四部集)
《双 面 人 生》连载(三十一)
作者|李 江(中国)
朗诵|浩瀚大海(美国)

上 卷
第 一 部
第五章
(一)
秋庄稼全部收到了场。地里的秋灌也完事了。放眼望去,没有了庄稼的田野,一片空旷,浇过水的地,结着白白的冰块。树叶已经纷纷从树枝上摇落,洒得田间、地埂、渠沿、沙沟、村舍到处都是一片枯黄。剩下光秃秃的树杆上,上边盘卧着稀疏的寒鸦,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冬季的山村,一派萧杀之气,一切都被荒寂所笼罩。只有那各家各户低矮的农舍冒出的缕缕炊烟,才让人感觉到些生机。祁连山在冬季里重又显得那么遥远、静穆、冰冷,由于雪线下移,山头的积雪也将峰顶包裹得更多。白白的雪峰,一座连着一座,巨大又高耸,连绵起伏,莽莽苍苍,跟它一比,小村庄就象掉进它面前大戈壁滩里的一粒米。
农活一时少了些,都集中在了麦场上。给剩下不多的玉米脱脱粒,摊到场上,翻动着,凉晒凉晒,然后装麻包拉到公社缴公粮。同时给各家各户用秤秤着分一年的口粮。麦场上的庄稼垛一天比一天少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几个孤孤的麦草垛。活一下子轻多了,也少多了。大家伙得出了些消闲,太阳一出来,就聚拢到麦场晒太阳,谝闲传,掀牛九或是打扑克,歇息好长时间才重新干活。
转眼元旦就快到了,紧接着春节也在新一年的一月底。大家伙都企盼着会计赶快把一年的帐轧了,到信用社里领回钱来搞决算。我们点的知青们已经都个个猴急着领了钱回趟家,插队两年了,也该回家过个年了。所以,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唯有我,不想回去,一来,回趟兰州对我来说是奢侈,二来我那个家实在是对我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和晓芳商量好了,过春节时,我去县城,跟她看县城里的社火秧歌。
场房子里,又象往年冬季那样,在炕底下拢了一大堆柴火,弄得场房既暖和又烟熏火燎。看场的赵埋汰被判刑后,换上了原来在饲养场喂牲口的袁老三。歇息时,不掀牛打牌晒太阳的人,就钻进场房里,从火堆里掏事先埋在火灰里的土豆与玉米吃。丁志雄掏出一个,给了身边的葛平平,蚊子抢出一个给了陈玉霞。我又抢出一个来准备给晓芳。这时候袁老三就盘坐在炕上耍笑我们:“一个个都有主了,什么时候举行集体婚礼呢?到时候生产队还得给你们另盖房。”
陈玉霞还有点不好意思,骂道:“你胡啁八咧啥,给个土豆,就是相互好了?”
袁老三就哧哧一讪笑,“前天你和小温子在场东边麦垛低下干啥噢,你以为我没看见?”
“干啥 ?”有社员很好奇地问。
袁老三又“嘿嘿”两声,“那天我去撒尿,听着麦垛后边有响动,以为又是谁家的猪么鸡的放来来到场上偷食吃,拎了把木锨就准备抡上去,却原来发现是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啃呢,见了我,臊得捂着脸跑了。”
一下子把陈玉霞和蚊子说了个大红脸,蚊子就跳上炕去将袁老三按住了打。陈玉霞则被羞出了场房。场房一片欢声笑语,唯有马秀兰,神情黯然,用根木棍没意思的拨拉着火灰。卷毛走后,来过一封信,但是写给全点的,没有单独给马秀兰写信,只是在那封信里问候了她一下。老乔进来了,看大家一片高兴劲儿,也对大家烧土豆与玉米吃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进来后吩咐,让我和蚊子跟上袁老二以后几天里把场上打的最后的一点玉米拉到公社粮库去交掉。
场房里人太多了,我挤出去,远远地看见马大有蹲在个麦垛下边在龟缩着晒太阳,我上前去问:“他们都在场房子里掏土豆玉米吃,可香了,你咋不去?”
“有啥好吃的。”马大有懒懒地挪动下身子,眯着眼对着太阳光线看我一下回答说。
我说:“呃,还不好吃,你说啥好吃?肥猪肉好吃,你吃得上吗?”
“吃不上我也不想。”
“你这不是死抬杠!”马大有不吭声了?
我就劝,“李秀萍走了都几个月了,还打不起精神来?人死了又不能复生。你又不能陪她去死!”
“我想我妈。”
马大有没事时曾跟我唠他家中的情况。他从小死了爹,是他娘把他拉扯大的。他上边还有个哥,但是同父异母所生,所以,哥俩间也没啥感情。老娘有哮喘、关节炎、风湿等一身的病。本来,按他这种情况,走走关系,是可以享受照顾留在兰州招工的。
“这不快决算了,元旦春节也快到了,你不就可以回家去看老娘了嘛。”
“真的,我特想,特想。”说着,马大有眼睛里就湿乎乎起来。
我说:“你说实话,倒底是在想谁,你妈,还是李秀萍?”
“两个都想,特想。”马大有抹了一把潮乎乎的眼睛,抬起头去看远处的祁连山。我就长长叹了口气,一句也再不劝他,和他一起盯着看那祁连山峰上的皑皑白雪……
第二天,我就和蚊子一道,跟上袁老二的皮车拉上一整车的玉米去公社粮库缴粮。缴粮时,是将马车上装着玉米的麻包由人背着,踩着一条一尺多宽的木板,背到粮垛上去。缴完夏粮缴秋粮,我已经来过这里无数趟了,甚至对脚下的每一条搭向粮垛顶上的木板都非常熟悉。可是蚊子还没上过粮。我就教他如何吃住劲把麻包从车中背在脊梁上后,慢慢地憋足劲起来,然后脚底下放稳了,一步是一步地顺着木板往上攀登。为此,我还先背了一袋给示范给他看。?
刚开始,蚊子还有点儿怯,背着麻包往粮上走时,身子还有点儿颤,我喊他,两个手把麻袋两角挖个坑,五个指头伸进去,那样才能把麻包卡稳了,脚底下千万不能乱,踩稳了一步再迈另一脚。走到粮垛顶时,千万眼睛别往下看,只盯着上边的粮仓,否则会晕的。蚊子听着我的嘱咐,一步步地实践,渐渐,就胆子大了起来。就这样,我们上了几天的粮。虽然很累,但一有时间,蚊子就跟我谈他和陈玉霞的事情,让我给其出谋画策,也问我跟晓芳的事情,两人倒也乐和。不幸就在这时候发生了。蚊子在背一麻包玉米往粮垛上时,走到快到粮垛顶时,突然“啪嚓”一声响,木板断裂了!蚊子毫无防备,便被摔了下来,麻包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我吓呆了,急忙上前去扶他,可是,蚊子躺在地上呻呤着,说自己脊梁骨特别疼,不让我碰。躺了十几分钟,蚊子仍然瘫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我感觉情况不妙,急忙让袁老二看着蚊子,我上公社卫生院去叫医生。蚊子被叫来的人用担架抬到了卫生院,我守护着,袁老二赶着皮车回村去。下午,队长老乔及全点的知青就都涌来了。陈玉霞一见蚊子,就扑上去抱着蚊子的肩头哭了起来,全点的人都傻眼了。蚊子第二天又被转到了县城的医院里,由陈玉霞和丁志雄陪护。过了两天时间,丁志雄回来了,万分沮丧地告诉大家一个很坏的消息——蚊子可能脊椎断了。大家一时还不知脊椎断了有多么严重,丁志雄说,“大夫说了,有可能他终身都只能躺在床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大家听了丁志雄的话,老大半天,傻傻地没人说一句话出口。

特邀金牌主播简介:
浩瀚大海,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主播,满庭芳艺术联盟精英主播,现代诗歌传媒2019届金牌主播。NZ国学诗词艺术主播。全民K歌范读导师。曾荣获多次业余朗诵比赛大奖。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