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简介:
《心灵的火焰》是一部反映知青生活的长篇小说,分三步。第一部:在农村;第二部:返城进工厂;第三部:都市。三部曲各自独立,却又有必然的联系与穿插。小说通过大量的场景描写,生活描写,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一直写到九十年代中期,充分展示了一代知青人二十多年中所经历的苦难和磨难,以及抗争、奋发、成长的过程。知识青年这一历史产物,所经受的一切,为时代付出了的青春牺牲。这些历练,使他们成为新中国最具抗压的一大批人,在祖国现代化建设的大军中,在改革开放的各行各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更是产生了一批中流砥柱的优秀人物人才,担起了承前启后,振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
小说第一部通过主人翁林莺与李世强的爱情故事,展示了一代知青人在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中的矛盾,在不懈的努力与艰苦的奋斗中,在与地方权贵、恶势力的抗争中所遭受的苦难挫折、屈辱摧残以及成长过程。揭示了知青们在那一段时期的生活状况与命运道路。
心灵的火焰
(长篇小说*三部曲*第一部)
作者:天恩

上卷
第八章
二胖着实难受了一阵子,但当他回想过来,觉着“这只是因那些村民们说得太过分,林莺一时生气,赌气,故意对抗性演示给大家看的。”,心中那种难受劲才慢慢过去。大家一如既往的在恬淡、和谐的劳动生活中相处。但二胖心中那个隐忧却愈来愈沉重。

这一日,碾过、晒好的麦子已经干透,生产队长社娃正扯着他细长的脖子叫嚷着,指挥分配着人们集堆、装袋入库。杨大伯头戴草帽,赤着上身裸出古铜色腰背,正手把手地教李世强扬麦。李世强穿了件白色背心,前后心湿漉漉,他面容清癯,神情愉悦,一会功夫,就扬的十分像样了。杨大伯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真是个灵性娃,一点就通,就这样干。一看风向,二拿架式,三控手力。啥是把式?把式就耍了个架势和灵巧。好好学,咱农业常用的本事,有个两年三年,我保你都能拿握个八九不离十。”

李世强微笑着,也不说话,手持一把木铣,“刹”地一声铲入,又“哗”地一声撒出,匀匀在空中抛出一个金黄色的弧扇形瀑布,待麦粒落下,麦糠还在下风处徐徐飘飞。
林莺与陶丽、肖斌、小毛头一面嘻嘻哈哈说笑着,一面裹搭着麻袋,推着震颤地磅秤,“哗哗啦啦”走了过来。见李世强学得入辙,都打趣道:“才搭手就有鼻子有眼了,真真强将手下无弱兵,杨大伯收了个好徒弟。”
杨德祥笑嘻嘻地从肩膀头上拉下毛巾,边擦汗边说道:“我瞅准的人能错么?世强是块料,就看咋用,用到向上,能起大作用。用得不好,就糟蹋可惜咧。来,世强,你歇会儿,和同学諞会,剩下这点活,叫我干。”
李世强扭头笑着:“大伯,不用,你歇着吧,就快完了。”杨大伯夺过木铣,“去去,快去说会话,我来。”,说罢,把搭在肩头的毛巾硬搡给他。
李世强接过毛巾,红着脸边擦汗边走过来,喜悦地看着林莺说:“咋都集中在这儿?二胖呢?”
林莺斜睨他一眼,欢快地调笑说:“过来看你手里棍儿耍得咋样,像不像孙猴子。你到是忘不了二胖?喏!那不,正吆喝着马车进场来呢。等着瞧吧,五分钟要不了,准来。”
大家抬头望去,二胖正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手拉着缰绳,减缓速度,一手横着鞭杆,轻轻磕碰着头马前身,“吁吁”地叫着。马车在一阵“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中,停靠在一处空地,马头朝着场外停下。二胖拉住木闸,撑上顶杠,收拾好鞭子,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往这边瞅着,与卸车人打了招呼,顺眼抬脚不带丁点绊子便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二胖风尘仆仆站定,见大家都在笑,便问笑什么。林莺说:“笑你。”
二胖挠着脸嘿嘿笑道:“我有啥好笑。”转向李世强:“我刚才远远见你甩着膀子,抡得好圆实,蛮像回事,找着感觉了?你这活儿是个‘巧字’,不像我摞麦垛,粗来笨去,净使蛮力。你信不信,就是一头百十来斤的猪,敢让我挑,都能给他扔上去。干你这活,我没耐心。”大家听罢,全都哈哈笑了。
李世强抓着二胖的手说:“谢谢你夸奖。农活真能锻炼体格,这才几天,我就觉得胳膊有劲,身上也不发困了,还能吃能睡,出完汗歇上一阵真是舒服。其实我这人挺爱劳动,这阵子到你们这里,才真正摸到农具,就不知道能摸几天?唉,人要是能随自己意愿干事,想学啥就学啥,想做啥就做啥,那该多好!可我知道,这想法,绝对是异想天开,胡思乱想不可能啊。”
小毛头瞪着眼挥起拳头鼓劲道:“不要灰心,现在不行,将来兴许有一天就行了呢。”
肖斌撇撇嘴,不以为然摇摇头讥讽道:“等我八十岁了,再有天大好事,还有用吗?”
陶丽哈哈笑道:“对你是没用了,你儿子,孙子可得了济,得了福,那也一样呀。总比现在的你活的强吧?”
肖斌滑稽地摊开两手,垂头耷耳,故意装出沮丧的摸样,用一种极其苍老的声音说:“那太让人失望了!我现在正年轻那,这辈子可怎么打发过去呀?”
林莺矜持地笑道:“你这辈子想干什么?”
肖斌想了想,正经地说:“其实,我不喜欢干农村,我一直想当兵,由其想当个海军战士。我喜欢水,爱游泳,拿着枪,站在军舰上的感觉多么美好。每天面对蔚蓝的大海,心境清纯的像水一样,那该多好哇!可惜,这永远是个梦。”

林莺叹道:“这想法是不容易,但也说不来。说不定今年或明年来了招兵名额,你就可以去试试。”林莺说着,又特意瞅了瞅李世强故意问:“世强,如果让你选择职业,你想干什么?”
李世强挠挠头看着林莺笑道:“你看我能有什么妄想呢?不敢多想,只要能在工厂里当个小工人就行。我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叔叔阿姨们,他们总是匆匆忙忙,和和气气,有一身技术本事。我要是能摸到机器,学个车工钳工什么的,那就好的不得了!”
林莺捏着鼻子笑道:“你倒实在,这个愿望不难实现。”
李世强苦笑着摇摇头:“怎么不难呢?我现在连当个农民的资格还没有,离工厂那就更远了。”
二胖双手叉腰,给李世强打着气说:“别那么失望好吗?谁也说不准将来怎么着呢!眼下要紧!先就个窝呆着,等待机会。我从不给自己定什么目标理想,管它呢,走着看呗。”
林莺歪头向着二胖瞟了一眼,极不满意地望天空看看,又转回脸对着他笑道:“你啊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哪有什么定向呢?不过,你说的也在理,眼下考虑太多没用,把当前的事做好就行。其实,我也没想过将来一定去干什么。我觉得,干什么都一样,只要有一份热情,有一份爱心就行。”
“这话真好,绝对真理。”二胖喜悦,立着大拇指赞赏。
陶丽抠着脸羞他道:“别溜沟子了,人家夸你两句,就找不着北了。以后日子长着,现在都这么‘小乖乖’地,将来还不知是怎样个‘好宝宝’呢?”
林莺笑骂道:“你这死妮子,净瞎诌乱说。吃醋了不是?敏感什么吗?你是不是看上了二胖?让我来给你们撮合撮合,怎样?”
二胖、陶丽两人的脸“唰”地一下都红了,陶丽羞涩地举起拳头追打起林莺。林莺一边“咯咯”笑着逃跑,一边举着双手直喊投降。
二胖见林莺直把他和陶丽往一起扯罗,心里就有股酸不溜秋的滋味。
杨德祥撂下木銑,看着活泼可爱的年轻人,也跟着笑了一气。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朝这边喊道:“甭疯浪咧,我这儿好了。快装袋子过磅,村里粮库还等着呢!”

知青们收敛了说笑,装的装,抬的抬。林莺要过磅记账,陶丽扎口缝包,小毛头、肖斌装袋。待场上一堆堆麦粒都装好过完磅后,汉子们便一袋一袋开始往马车上摞放装车。中年男人借着别人帮忙,下蹲后两手扣住麻袋角,一叫力便上了后背;瘦弱的小伙力还不全,就两个人抬一包。小毛头和另一村民只帮衬扛包人把麦包掮到背上。肖斌自扛一袋,毫不塌架瓤火,挥起双手满身筋骨肉绷得一条是一条,掰过“嘎巴嘎巴”直响的手指后,蹲下身扛上麦包,一溜风便窜了出去。二胖更是好把式,只见他单肩负重,走起路来,一拽一拽,像鸭子浮水——又轻又快,一百八十斤的麦包,扛在他背上像玩似的。二胖悠悠荡荡,一趟又一趟,只看得李世强赞叹不已,不由将步子挪了过去。
一个农民汉子才歇下脚,见他过来,嬉笑着说:“哎,小伙,你也来称摸称摸,看咋个相?”
李世强一愣,红着脸说:“我没干过,怕是不行。”
“那怕啥?不行算咧。试和一下,又莫拿谁一分钱?”那汉子鼓动着,一边就拽着李世强来到麦包前。
李世强红着脸一咬牙横下心,蹲下来说:“来吧,我就试试。”
小毛头见是他,一把拉起,急红着眼说:“干什么,干什么呢?这是你能干的活吗?看你瘦的,病才好几天?去,到一边子去!这里人多着呢,去干别的事。”说罢,推他往远处走。
李世强被他推地一颠一颠,叉着腿往后退着,只能嘿嘿笑着说:“没事,让我试试吗。说不定我扛着它也跟玩一样呢。”
小毛头沉下着脸皱着眉撩手道:“去去,别瞎扯淡了!”
那汉子赶过来拉住小毛头说:“你这个怂尿的,你佩挂子小,弄不动,也看别人不成么?试和一下,怕啥?这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麻利人,不走一回,咋知道啥样?”
李世强也搭腔道:“我扛扛看,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小毛头,来吧,让我试试,帮我弄到肩上。”说着,走过去又蹲下等待。
小毛头一时语塞,慢腾腾跟过去说:“那你试试,背不动就扔下算了。”
“行,我保证。”李世强冲他一笑,摩拳擦掌,学着人家的样,在背后麻袋两底角上抠进两个窝,紧紧抓牢,一咬牙说:“上!”小毛头与那人帮着他掮在背上。
李世强一努劲站了起来,顿觉千金压顶般透不过气,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的能耐了。“可是,不能压趴下,那么多人看着,无论如何也要走它一趟!”好强的李世强固执地给自己下了命令。
“好,好!撑住劲,往前走!”那汉子见他挺起了腰,鼓掌叫起了号。妇女们也有议论,“哟,小伙子这么瘦,怕是走不了几步,不行撂下算了?”另一妇女说:“那也不一定。人瘦是真,看样却有一股子蛮劲。小伙,加油!能走几步是几步。”
李世强一边挺起腿肚子往前挪着,一边听得耳朵热哄哄地,心想:“我硬撑着也要坚持到底,不能扔下,不能倒下。”
二胖卸下麦包走回,见人们纷纷聚着移了过来,不知啥事。正要打听,就见李世强在人堆中扛了一包麦子,硬挺着脑袋,脖子两侧青筋暴起成了沟梁,两眼珠突突要瞪出来似的直对着前方,两腿像晃荡的罗筛打着颤挪了过来。二胖瞬间看傻了眼,当他机灵过来,李世强已快到了跟前。
二胖生气地瞪着牛眼吼道:“胡整!这是干啥?俺不缺你这劳力,快快放下!”说着,跨步伸手就要拦下他。
那大汉在旁边紧跟着,插上前挡住二胖,闪身让李世强过去。二胖正要对他发怒,那人却嘿嘿冲着他笑道:“就背这一回,试试小伙子斤称大小。就快到站,你甭挡道。”
二胖眼看着李世强满脸憋地紫红,深陷的眼窝内像有一个东西要把眼球挤出。正在犹豫,忽听林莺在几十步外急促地喊着自己,扭身又见她朝着这边猛跑过来,便愣下神等她。
进前时,刚想说话,只听林莺怒气冲冲地对他喊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明知道李世强身体这么弱,病才好了几天,就让他扛大包?连你这老同学也不管,不知道都存什么心,都想看笑话是不是?”
二胖被训得一愣一愣,眨巴着眼,申辩道:“我不知道他也来扛包,挡又没挡住。”
林莺瞪着眼说:“你不要强辩,我不信你挡不住他?”说着,不再理睬二胖,匆匆擦过身奔了去。
李世强已到车前,觉得浑身精疲力竭,麻袋就要掉下来。他像一只耷啦着翅膀的病鸡,只感到两眼转着金星,往外飞旋,忙闭上双眼,静心平气喘歇一下。
“小伙子,甭放下呀!坚持,就一步,你就胜利了。千万甭放下!”汉子不停地鼓舞着他,就想看看他的意志,就想要个最终结果。
李世强睁开眼,看着车上接货的两个人急切地伸手直喊:“加油,加油!再走一步就到了。”李世强咬紧牙关把麻袋抓牢,一叫劲迈步转身,把麻袋递给车上人。自己则泄尽气力,软软地倒地,晕了过去。
林莺刚赶到现场,见此状况,直急得流出了眼泪。二胖才要过去把李世强扶起,忽见林莺抢先双手拉住李世强,紧靠在她怀里,泣不成声。二胖忙缩回手,小退半步,脸上又红又烧,真不知钻到哪里为好。
半天,林莺哭着说:“这下你们满意了吧?二胖,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把世强抬到席子上,让他躺好,看到底怎么了。”
二胖听罢,也不再说什么,蹲下来抱起李世强,走到麦包前,顺脚踢倒一袋,让人拉过一张席放好世强,靠在麦包上。
杨大伯急匆匆从场角处赶来,他刚才去茅厕,出来才知此事。他蹲下身,用手翻了翻李世强眼皮,掐住人中。
李世强急喘着气,猛地睁开眼看着大家,说:“……不要紧,我歇会……就好了。”说完又闭上了眼。林莺忙端过一碗水,轻轻送入李世强嘴边。李世强抿了几口,方才缓过气来,手一撑地,坐了起来,嘿嘿冲大家直笑。
杨大伯直起腰,松了口气,走开了。大家“哄”地一下乱了营,围着李世强又说又笑又埋怨他。
“世强呀,你还笑呢,看吓死我了。”林莺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咧嘴漏出喜悦地笑容。
二胖只酸酸垂下眼,从侧面看着她动了真情的姿态,像被人灌进一口没有沉淀的盐碱水,那个苦啊。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悄悄走到一边去,躲在一堆麦秸垛后抱头呜呜哭了起来。

这边李世强正坦白地笑着说:“见人家背来扛去,我就有些手痒痒。到底还是不行,出了洋相,让大家耻笑了。”
小毛头说:“你很不错了!这一趟总算坚持下来。要我,不说扛,压也压趴下了。你身子这么弱,又没干过重活,本不可能扛到头,这完全是意志力作用,看样将来你一定是个能成气候的人。我想要挡住你,却没拦住。这也证明你还行,锻炼一两年,绝不比谁差啊。”
肖斌心细,四下瞅着问:“哎,二胖呢,刚才还在这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陶丽鼻子哼齉了一声冷笑道:“你们太偏李世强,林莺又冤枉地训斥二胖一通,他可能想不开,躲走了。”
李世强一听,吃惊地张望起来,连连歉疚道:“呀,这样不好,别为了我,让二胖受屈难受。他是个实诚人,心里搁不下事,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站起身。
陶丽瞥眼说:“行了,你歇着吧。也不是多大事,我去看看他。”说罢,便去寻二胖。
林莺撵上她,扒着陶丽的肩头说:“他那个小心眼,我知道,肯定又去生闷气了。我也不想多说他,可不知咋的,一见他那笨头笨脑的样儿,就想剋他。走,咱们去逗逗他。”
陶丽说:“你欺负了人家,这会子又想哄他开心?林姐呀,你真坏!”
林莺笑道:“哪能呢,我只觉得刚才有点冤枉他。被人冤枉,那滋味,搁谁也不好受。何况他那个死脑瓜子,最近又犯了点牛心犟劲。”林莺说着,“咯咯”笑了,用手一指几个大麦垛,“要是牛心顽固坚定,保准现在正在麦垛后发呆呢!”
说着话,便绕过了两三个垛子,只见二胖望着田垄上一颗槐树,那槐树上落着两只喜鹊“喳喳”叫着,相互梳理羽毛,亲嘴抚爱。
陶丽与林莺一边一个,捂嘴猫腰,悄悄绕过去,猛喊一声“唗!”二胖没防备,吓得一哆嗦,待慌乱摆过头看见是林莺陶丽时,立马红着脸擦了眼泪,讪讪笑道:“吓我一跳呢。你们有事吗?”
林莺诡谲地笑着:“是呀,队长正找你呢。”
二胖听了,拍拍身上的草就要站起:“那我去了。”林莺一把按下他的肩头,笑弯了眉毛,“看你,就是这么牛心,一点弯儿也不打。坐下,逗你玩呢。”
陶丽眨着肉泡眼皮,撇嘴戏道:“哎——你这是夯木桩呢?一会打进,一会拔出的,谁不晕头?我倒看你今天怎样向二胖承认错误。”
二胖靠麦垛坐着,听音便明白她们来此目的,只抬眼红脸看着林莺,默默无语。
林莺耍赖脸说:“谁向他承认错误?我那犯错了?我有什么不对?二胖,你说是吗?”林莺挤眼示向二胖,一边又捂着嘴“嘿嘿”直笑。
二胖会意,顿时心花怒放。他一脸正经,头摇得像拨楞鼓似地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来这儿,就是歇一会,看你们想到哪儿了。”
陶丽看他俩做戏,生气得捣着二胖脑袋,瞪眼咬牙地说:“没有吗?那好。你就该倒霉,死的活该,一边子去吧!”说罢,一跺脚赌气,甩开两个长辫子,扭屁股跑开了。
林莺二胖哈哈笑了。林莺说:“咱们也走吧,车装好了,就等你送走呢。”
二胖见林莺对她这样和蔼亲昵,那些怨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他欣悦得答道:“行,咱走!”

场上运粮就要结束时,队长杨社娃提着个酒瓶,兴高采烈地从场房里出来,对着二胖等几个汉子招手说:“来,都过来,一人闷一口。这是我存了两年的老西风,味道浓得很。德祥伯,你先整一口,看咋相?”
杨大伯正和李世强小毛头说话,见他递来瓶子,接过看了看,那酒清亮清亮的。拧开盖凑到鼻子前,一股醇香直入肺腑,大伯翘着胡子开口笑道:“嗯,好酒!这酒难弄,是个缺物,听说城里有糖酒票都难买到。你咋弄的?”
社娃自豪地说:“前年有天晚上,一位干部的汽车下雨时在路上陷进泥坑里,死活开不出来。又是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幸亏咱有事路过碰上,三下五除二就帮他们整了出来。那干部为答谢我,硬塞给一瓶酒,你不要都不行。连过了两个年我都没舍得喝,这阵子大家这么辛苦,我寻么着,再放下去到啥时候?自己喝着有啥意思?拿出来共产算了,大家一块享受多好。”
杨大伯咂嘴抿了一口,眯眼笑着。“好酒!世强、毛头,来,你们也尝尝?”
李世强忙推辞说:“不,我不喝酒,你们喝吧。”他递给小毛头,小毛头又推了过来说:“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事?来,一口,醉不了你。”
李世强笑着看看酒瓶,“好!今日开戒,就喝一口。”说着,一仰脖来了一口,把瓶子递给小毛头。小毛头又强灌他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小口,递给二胖。大家依次传递,不一会,酒瓶就见了底。
李世强只觉着一股热力从腹部散开,荡激着身体内每一条血管,浑身充盈着热力,脑袋也有些飘飘然,胸腔内却阔展得像一马平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