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我用勺子挖着鲜红的瓜瓤往口中送着,思绪不由地飞回小时候关于西瓜的甜蜜往事。我们处在农业社时期,啥东西都很稀缺,尤其在炎炎夏日饱咥一顿,鲜红沙瓤的甜西瓜是一件多么舒服惬意又奢望的事。爸爸回家时偶尔买回半个西瓜时,我们姊妹几个连晌午饭都不好好吃,眼睛一直盯着那半个并不大的西瓜看,急切地盼望吃完饭后切西瓜。吃甜甜的西瓜对于小朋友来说,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那时如果我们长时间没吃西瓜,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就去街道捡拾西瓜皮,美其名曰给猪捡的,有时遇到干净的带有厚厚的红瓤的,没出息的我们忍不住也啃两口后才丢给猪吃。好不容易捱到吃西瓜时刻,爸爸好像故意逗我们玩一样,明明干干净净的菜刀他非要我拿去洗了又洗,我急切地盼望他快些下刀,可他偏偏用刀切下一小片绿皮,隐隐约约透出红瓤时停下切的手,用那块切下的绿皮在刀上蹭了又蹭之后,才仔细地看着切,力争把每块瓜切均匀,好像故意要看我们垂涎的样子。由于人多瓜少,平均每人能吃上两牙西瓜就很不错了。我们最高兴的事是,争着给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端西瓜。因为母亲老说她不爱吃西瓜让我们多吃些,或者我们力争让母亲吃时,母亲也象征性用牙在边上嗑一口,就让我们吃去。
那时的我们傻傻地以为母亲真的不喜欢吃西瓜,直到那次队里分西瓜时,才知道妈妈是为了让我们多吃些。队里为了犒劳还是个孩子的我大哥,看守了一整季西瓜地,给我家分了个比南瓜还大的西瓜。只见大哥扛着小磨盘那么大的西瓜进了家门,我们全家围着看。这个摸摸,那个敲敲,我和弟弟一刻不离地蹲在大西瓜旁,两手托腮相互,问道:“这瓜有多重?”
“二十斤?”
“比这重。”
“三十斤?”
“你猜这瓜是啥瓤?”
“沙瓤。”
“肯定是沙瓤,我问瓤是啥颜色。”
“红色。”
“肯定是红色!”
然而当我们杀开大西瓜时,露出金灿灿的黄色,点缀着黑亮的瓜籽,我们惊呆了,我说:“杀错了,咱们把南瓜当西瓜杀了。”大家都发愣之际,妈妈率先端起一牙黄瓤瓜吃起来,笑逐颜开地说:“真甜!”我们也急不可耐地纷纷端起瓜送到嘴巴里。那种干沙沙,敦厚的甜蜜溢满唇齿之间。此刻我们房子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家八口人吃西瓜的吸溜声。等大家过足了西瓜瘾才开始腾出嘴巴来说话。“这瓜真甜!”
“我还没见过黄色瓜瓤。”
“今天终于把瓜吃美了。”
妈妈满足地笑着说:“这瓜可能是长在南瓜地边的吧?她们的蔓长到一起,互相串花了才长成这样了。”大哥呼应到:“是的妈妈,这瓜就是长到南瓜地里我摘回来的,队长就分给了咱家。”二哥说:“我还吃到了南瓜丝呢。”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深入,我县种西瓜的地方越来越多,以草碧、柿沟的沙地西瓜,三合村、千塬等地的旱塬西瓜著称。一到夏季,我们家几乎天天能吃到甜蜜蜜的西瓜。爸爸下班回家时,自行车后面总带着西瓜,那种沙沙的甜西瓜让人难忘。
记得我刚生完儿子的第二天,爸爸妈妈来医院看望时,爸爸特意带了几牙绿皮红瓤的甜西瓜。我一看就忘记了先一天晚上才做了剖腹产手术剧痛,立刻就想。妈妈说:“月子里不能吃!”爸爸说:“咋不能吃?好西瓜可以吃!”我迫不及待地端起西瓜啃起来,爸爸说:“不能贪嘴哦!”感觉那时的西瓜特甜,是我此生最甜的瓜。
后来,我到新疆吃到了小时候在地理书本上读到的“早穿皮袄晚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中的西瓜。众所周知,新疆的哈密瓜甜,其实新疆的西瓜也很甜。南疆的西瓜比北疆的更甜、更大。我们刚到时觉得内地很难吃到这么甜,这么沙的西瓜,我们内地来的人对新疆西瓜的喜爱无以复加。看到邻居们成袋子地购买西瓜,家里西瓜垒成山。我就纳闷地问:“买那么多干嘛?”他们说:“这么甜的西瓜谁不爱吃,买回来想吃就吃。随时就能吃得上。”我也随着她们的样子,给我家也买了个西瓜山。每天中午吃完饭不用我说,儿子抱个大西瓜叫我杀,我们大快朵颐起来,那种爽和满足无法用语言表达。
我去乌鲁木齐进货时,见到装满像内地人种的冬瓜那么大的长圆形西瓜的半挂车,排着长龙队准备进入乌市最大的西瓜批发市场。新疆的西瓜从这里乘火车皮走向全国,乃至成为世界人的美味。透过车窗玻璃我被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西瓜长龙震惊了。心想:这么多劳动成果,得付出多少辛劳?得有多少地来种这些瓜?这些瓜给多少人带来甜蜜?想起早年间我去南疆也见到了维族老乡卖瓜,你问西瓜多少钱?他回答:“两毛!”你问:“便宜不?”回答依然是两毛,问啥都是两毛。后来我看出来原来老乡不大懂汉语,只学了那两个字。面对能种出如此尚好西瓜的民族兄弟那张朴实的脸,谁还好意思再讲价钱?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唯有我国是世界西瓜生产与消费的第一大国。据统计,中国人每年能吃掉全球70%的西瓜。然而,西瓜并非原产自中国,最早的西瓜既不好吃,产量也有限。历史考古发现实物证明:大约在9世纪中期,西瓜由回鹘人从中亚传到我国新疆、内蒙地区,随后向南传播至山西、河南,向北传播至松花江附近的女真部族,早年间,西瓜属于贵族消费的奢侈品,借由各国使节、商人的交流,以贡品或奢侈品的身份,成为贸易往来的稀缺资源。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西瓜、甜瓜总面积不足百万亩,生产水平低下,产量低,品种少。但20世纪70年代起,随着政策支持力度的加大,我国从事西瓜研究的科研人员数量有了大幅增长,先后培育出了优良新品种60余个。乃至现在科技飞速大发展,使我们无论哪个季节,随时都何以吃上甜美的西瓜。
愿我们国人的各行各业如西瓜一样甜!
作者简介:
孟润梅,陕西省宝鸡市千阳县人。陕西省残疾人作协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青年作家》《齐鲁文学》《宝鸡日报》等平台,获省、市级奖二十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