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欲望(十八)
文/乐天(北京)
兵者,诡道也。
任何国家,任何团体,任何个人,不谙兵者之术,其衰近也。
俺们村的大队部,毗邻郝如意的小铺。
财务室,就在大队部旁边的粮库外间。
大队会计冯庆章。外来人,忒会来事儿,满脸总是堆着滑稽的笑容。据他本人说他读过书,是“文化人”,自荐当上了会计。
俺爹读过几天私塾,算盘儿(珠算)打得好,就成了出纳。两人做了搭档。
冯庆章初来时,孤身一人。五年会计当下来,盖了三间立砖包坯的砖房,这在村里是很扎眼的。娶了媳妇儿,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冯庆章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能人。忒能耐。
俺爹与会计对账,有时俺也跟着去凑热闹。
一次俺玩耍时,不慎碰掉了冯会计挂在门后钉子上的褂子,一个秘密也就暴露在了俺们三个人面前。
只见冯会计的衣服里,左右两侧各缝着一个深深的大口袋,足有一尺多深,里边装满了粮食。衣服落地的瞬间,兜里的粮食滚了满地。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俺们三个人都楞在了那儿,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祸是俺闯的。俺向冯会计主动承认错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冯会计很圆滑,红着脸小声嘟囔:“没事儿,没事儿”。
自此后,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滑稽的笑容。
事出蹊跷。几天之后,俺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了他。他说他去公社办完事刚回来。他敏捷地跳下自行车,说要带俺回家。
俺高兴的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他使足力气飞快地蹬着自行车。
突然,他猛地刹住车,一蹁腿把俺狠狠地抽下了自行车。俺一头扎在硬邦邦的路面上,而冯会计,却得意地吹着口哨,左右晃荡着肩膀,潇洒地骑车扬长而去。
俺知道冯会计是与俺结下“梁子”了。为了确保生命安全,俺采取“强而避之”之术,主动向他示弱。
俺打小就喜欢读书,尤其喜欢古书。
俺知道“负荆请罪”和“刎颈之交”的故事。蔺相如因完璧归赵、不辱国体,而受到赵王爱戴,升为上卿,官居廉颇之上。廉颇居功自恃,耻居其下,扬言要羞辱蔺相如。蔺相如为保持将相和睦,不使外敌有隙可乘,始终回避忍让。终于感动了廉颇,于是亲自到蔺相如府上负荆请罪,二人成为刎颈之交。
俺的忍让、示好,不但没有感动冯会计,他反而认为俺势孤力竭,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俺的生命“底线”。
他经常当着俺爹的面和俺开“玩笑”。他用一条胳膊使劲勒住俺的脖子,另一只手使足力气往下按俺的鼻梁骨。俺疼得泪流满面,双眼乞求俺爹出面阻止冯会计的粗暴行为。
俺爹咧着嘴不在乎地笑着。而冯会计,则像太监得到了皇上圣旨一样兴奋,一边继续死力按着俺的鼻梁骨,一边还跟俺爹“夸”俺:“你看这孩子多坚强,怎么按都不哭!”
在俺的记忆中,冯会计经常用这种方式“教训”俺的“鲁莽”。造成俺的鼻梁骨坍塌,终生残疾难愈。
俺家前面有一个水塘,很大,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水塘很深,有三四米深。水塘很干净,水质也很好,清澈的一眼能看到底。每年伏天,人们都去水塘里消夏。
村里人管游泳叫“洗澡”。俺也喜欢“洗澡”。
三伏天实在闷热。
一天傍晚,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约而同地去水塘里“洗澡”。俺不会游泳,就在水塘边上玩水。
骤然,俺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从水里使劲往下拽俺。俺被拽到了水塘中间,然后这个人就用手往下摁俺。无论俺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手。俺心里明白,这个人是来索俺命的,此生休矣。
俺索性不挣扎了,还时不时地喝几口水,冒几个水泡。俺清醒地判断,这个人肯定知道俺不会游泳,也料定俺回不到岸边,于是就放开了俺。
俺想,俺不能慌,也不能死。
俺慢慢沉到水底,屏住呼吸,用手扒着地儿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动……
俺终于回到了岸边。在距离一个人五六米远的地方,俺探出水面。
俺看清了,这个人就是冯会计。俺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不解。他目露凶光,疑惑地盯着俺,不错眼珠地死死地盯着俺。真恐怖,真瘆人!
俺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人,不要试图窥探它人的隐私及秘密,更不能向任何人披露。否则,您就是在自寻烦恼。如果碰到冯会计这样的狠茬子,您还有可能被“做喽”!
俺抱起俺的破衣裳,赤裸着身体,玩命地向家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