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董元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
曾入选《当代青年散文诗人15家》。已出版散文诗集《远山也忧郁》（百花文艺出版社）、《黑郁金香》（成都出版社）、《帘卷西风》（中国文联出版社）及长篇小说两部。
2020-2021年出版儿童小说两部：《星路上的公主》、《追蜜蜂的小哥哥》。
曾获第二届“四川省文学奖”、首届“冰心散文奖”。
现居中国四川。
《迷踪鹿回头》连载（六）
作者｜董元静（四川）
第十六章
琳琳上路
琳琳要上路，她想帮她做点什么。
琳琳一直关注着手机里香眉的动态，群里，朋友圈里，虽然零零星星，但拼接起来还是可以看出大概。香眉在苦苦寻找，寻找灰姑娘的归属，寻找逃离遗传绝症的魔咒之法，而命定的“白马王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唉，为什么，灰姑娘寻找挚爱却遇见了魔王？那预言的真命天子在哪里呢？怎么才能帮到她呀？”琳琳拂了一把额上的刘海，心里暗暗地问。
想不到，刚放寒假，妈妈便告诉了她新的进展情况。妈妈一直怀疑萨先生这个人，那次看了微型监控摄像，她就认定萨先生不简单。妈妈是专业搞智能机器人的，她根据上次录像中萨先生的气息，设计了一款米粒3隐形机器人，眼里还有隐形眼镜摄像头，隐身机器人可以隐身，但不能捉取目标，不能加东西和放气。他是妈妈最得意的杰作。
米粒3被投放到标的地址，暗中跟踪监视着萨先生，竟然发现了行踪不定的萨先生真正常住的住所，在某省林州市郊的一座小楼里。
萨先生终于露出了马脚。上周，他和派出返回的一个下属密谈，这个下属尖嘴猴腮，几次出现，被隐形机器人摄下来了。萨先生是一系列事件的背后总策划，目的是阻止香眉得到钻石项链，更不能寻见命定的良人。他又设下了一条新诡计，就是要香眉出卖她的心，方法是诱导她去拜某个庙里的一尊药佛，下跪，焚香，香眉一旦上当，就再也没救了。
琳琳当时立刻决定前往阻拦香眉，妈妈开始有点犹豫。
“你还小了点。”在妈妈眼里，她永远是孩子。
“我不小，已经过了十三岁了！”琳琳撒娇地坚持。
当妈妈终于同意时，琳琳兴奋地抱住妈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她觉得妈妈真是天下最棒的妈妈！
琳琳上路了。
琳琳坐上了动车。动车正向着西北方向行驶，窗外的树木田畴快速地掠过，远处的层叠山峦则缓缓地移动着。是的，动车正往那座山所在的庙宇方向行驶。
琳琳有些疲倦，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拿出矿泉水喝了两口。时间还早，她在靠窗的座位合上了眼睛，牵挂的事却一幕幕出现在面前。
那个夜晚，琳琳想着心事幻入梦中。仿佛看见小屋窗口飞进一只鸟儿，小鸟近前来，叽叽叽地啁啾着，飞到琳琳的台灯上面，一点也不怕生。
“你是谁？是带好消息来的吗？”琳琳醒来，拿出一小块面包递过去，望着扑打翅膀的它，毛色雪白，翅膀的下半部分是黑色，稍长的尾翼是全黑色，眼睛滴溜溜的闪亮，竟如音符般灵动。
“不要怕，我是灵灵。”小鸟的尾翼上下摆动。
“灵灵？是那本《公主》童话书里的天使鸟儿？”琳琳兴奋了。
“正是在下。”鸟儿眨着眼睛。
“快快点化一下我吧！我正疑惑，为什么萨先生让香眉去拜药佛就没救了？我怎么说服香眉不要拜呀？”
“正是需要知道的呢。你觉得香眉有救吗？”小鸟一本正经起来。
“当然有救，所以我们在努力呀。可是我们找不到……找不到最初创造人类创造基因的永生之灵！他能创造基因，就一定能改写能医治能拯救，这位‘灵’是我们唯一的指望！对吗？”琳琳一口气说了三个能，“但，他在时空之外啊。”
“非常对！可是，如果香眉上了当，去跪拜了药佛，就背叛了真正的救赎，他是一位忌邪的主人啊。”
“哦，我明白了。如果香眉跪拜了偶像，就等于出卖了自己的心。”
“不愧是学霸，说到了关键。放心，这位主人在超然的时空之外，也贯乎众人之中,他，并没有旁观……”灵灵停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他，没有旁观，是什么意思呢？”琳琳思忖着，忽然她心窍洞开，原来，是这样啊？！她想再问清楚一点，转眼一看，灵灵已经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窗口盘旋一周，飘然远去。
想到这里，琳琳轻轻吁出一口气，她自信地抬起眼帘，还有一站就到了，比说定的时间提前了一点。
第十七章
香断了
一步，一步，香眉攀上高高的石阶，她抬起头，烟雾缭绕，青瓦白墙隐现在松山山顶的绿荫里，凉风缕缕，已经闻到庙宇的香火味儿了。
“是这里吗？就快要朝见到那位传说中神奇的‘药佛’了吧？”她转过身，问询旁边的一位“大叔”。
“对，就是这里，进门后往左转。”大叔指指上面，他是萨先生派来为香眉带路的。
石阶上面，殿宇错落，香眉随着他踏进云霾。第一个殿正面有塑像，在烟雾之中，两侧照例是面目狰狞的几尊金刚，以前倾的姿势压迫着进来的信众。
香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慌乱起来，那些木雕泥塑们圆睁着怒目，像要烧着了烈焰，她环顾一周，腿都发软了。但大叔招呼她跟着迈出门去，向左边转弯。接着，东一绕，西一拐，香眉完全没有方向感了。她身不由己，紧紧跟着他。
“到了，就在这个殿，你跟我来，”大叔指了指侧殿里的右边。
香眉在门口买了一支香烛和一束线香。
一步，一步，香眉穿过人群，呼吸着呛人的烟味儿，禁不住咳嗽了几声。但一个个思维强迫着她：“你要再生的甘露吗？”“谁能改变你的遗传基因呢？这是绝症！”“吃药就得拜药佛。不拜吃药就无效！”“你不能病着出嫁吧？”
一声声，都是萨先生的劝解，他手里有自己梦寐以求的钻石项链呢。
如烟的香客流过，如雾的病魂流过，众芳屏息。空中，点点飘落着感伤的残灰，渴求远离绝症和墓穴的残灰。
香眉捧着点燃的香烛和线香，捧着无路可走的愚昧，捧着迷途的愿望，走近了朝见的“王”。
一尊高耸的偶像，半隐半现。“他就是药佛？！是我的拯救？！”“对，我不能病着出嫁啊……”最后一个强迫性思维出现。
香眉屈服了。她站在一个蒲团面前，举起香烛线香，无比虔诚地躬下身子拜了几拜，又上前准备将手里的香插上香坛，然后跪在蒲团上倾诉祈祷哀求。
“停！”一个稚嫩而响亮的童音出现，震动了香坛上缭绕的烟霾，同时，一双手臂已抱住了香眉的腰身。这人正是琳琳，她预先靠在一个圆柱旁边，看准时机冲了上去。她冲得太快太猛了，头部撞上了香眉手里的线香烛火，香，立刻断了！
“你要做什么呀？琳琳！”香眉认出了她，生气地埋怨道。
“阻止你出卖你的心！”琳琳坚决地说，“你的拯救不在受造界，更不在这里，而在创造者永生之灵那里！你不能背叛创造你的灵。”她把灵灵给她的验证说出来。
“灵是谁？”香眉诧异地问。
“很可能他已经派出了使臣，很可能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她脱口而出自己领悟的灵灵的启示。
“我一直在寻找的？”香眉眼前忽然闪过那高贵而忧伤的面影，她忘不了那种怜爱的眼神。可是，“怎么证明我在背叛呢？”香眉还是不服。
“掏出你的心来看看吧，”琳琳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的心？”香眉摸了摸胸前，她的心竟然一下子跳了出来，拳头般大小，鲜活在她的手上。果然，一层层污垢包绕，是一颗几乎染黑了的“心”！
琳琳推回她的手，那颗心立时回位了。
“怎么办？”香眉吓傻了，眼珠鼓了出来，射出绝望的散光，“心，是唯一属于我，可以自由呼吸自在的地方啊！而我却出卖了自己，怎么办？”
“快离开这里！等你找到他，就可以洗净了……”琳琳话没说完，头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击，她倒了下去。
是那个大叔进来，准备拍照，取得证据，撞上这一幕，就起了杀心。他举起拳头，正要再下毒手，却被一根木棒拦下来。
“你敢再动，我已经报警了！”是琳琳的妈妈！她不放心，便搭一辆车随后赶来暗中保护女儿。
“琳琳！”香眉扶起琳琳，她闭着眼，头上有血，一滴滴流出。
第十八章
望帝春心托杜鹃
“云旌”分部的研究人员仍然在实时跟踪小梅花鹿白天的轨迹，并连接到智能手机的应用程序上。该应用程序告诉纬弟的爸爸，目标又有了新的动向。
纬弟开心地和爸爸对拍了一下右手。他没有立刻微信告知琳姐，几天前他刚从琳姐那里回来，她头上缝了几针，已经脱离了出血的危险，出院在家休养，但因她脑部的伤情昏迷了几天，错过了与香眉深谈的机会。
“真遗憾！”纬弟想着，但他马上调整好自己，专注地观看着手机里的小鹿行踪的画面视频。
也许是春天来了，小鹿脱落了一些冬日的深色毛，它在镜头里的颜色是鲜亮的橙黄色。橙黄的小鹿借助细长的腿，奔跑在食物丰富的山间林区、沼泽和灌木丛中，很容易辨认。它忽然停了一下，纤秀的脖颈转动着，看没有什么危险，便纵身一跳，跃过了一道沟渠。纬弟揉揉眼睛，他看到小鹿竟然进入了一大片彩色的杜鹃花海！
小鹿自己也有些吃惊，它第一次来到这么大规模的杜鹃花景区，大约有几十平方公里，沿山怒放，高低起伏。南方的春天真美！小鹿的心情好了起来。
放眼望去，不远处是鲜花装饰的彩门，游客很少，三五结伴。一片片红云飘落在山谷，一团团彩霞燃亮在溪畔，一缕缕幽香拂面而来，仿佛还传出笑声，歌声，吟诵声。小鹿不知道，杜鹃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一株株，一丛丛，满园锦绣。正如白居易诗：“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
小鹿不敢走景区山谷里长长的汽车道，只独自缓缓漫步在山坡的花间小径。倏地，它心弦一震，隐约约，有一串凄切的鸣叫，飘飞在这涌动的花潮上空。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灵动而深邃。“子归鸟！”小鹿藏身在花丛里，听见小径上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告诉自己的孩子，“它也叫杜鹃鸟。”她的音调有些低沉。小鹿不觉也驻足凝听起来。空中那鸟儿疾飞闪过，甚至看不清翅膀的痕迹和毛羽的颜色，但见有点点鲜红，是的，那口里那舌间都是滴血的鲜红。
“它在叫什么呢？”小男孩约有六七岁，他牵着妈妈的手问。
“相传古时蜀国有一个君王杜宇，号为望帝，由于深爱他的百姓，死后化作杜鹃鸟飞升天庭。春回大地时，鸟儿便来到山川上空徘徊翻飞,不停地叫唤，‘快快回去,快快回去，’声音凄厉,就像在叫子女归来。所以又叫子归鸟，也称布谷鸟、杜鹃鸟。它阵阵悲啼，口吐鲜血, 鲜红的血滴落在漫山遍野，化成一朵朵美丽的杜鹃花。”
母子两人去远了。小鹿还在倾听，心里还想着那位母亲的话：“望帝的精魂，它传递着爱到流血才是真爱啊。”
杜鹃花，五瓣盛开，呈漏斗状，鲜红色为主色调，兼有一些紫色，粉色，双色洒金等颜色。其花蕊深处的花心却都是深红深紫，如血液，如玫瑰，如朝霞，如宝石。小鹿微微低下头，欲亲吻那些花瓣上透明的露水。
“快快回去！快快回去！”鸟啼声骤然又响起，声声啼血，叫得小鹿心头一热，泪水涌上了眼眶，“快快回去！”声声呼唤着谁呢？它一定是谁的使臣吧？
小鹿想起枫林中那个钉穿的星星，红叶间那个伤痛的创口，想起里面淙淙流出的鲜红血浆。真的一模一样啊！眼前，朵朵鲜花簇拥着一个鲜红的真谛，鲜红的中心如血液，如一颗撕裂的圣心。“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一声声，一声声，何等急迫，何等恳切，宣告着爱到流血才是圣爱的天音。
但这回，小鹿强烈地感觉到，这呼唤这鲜红与自己直接相关。悔改什么呢？它正思考着，忽又听见了天上的歌唱：“归来吧！归来哟！归来吧！归来哟！”如此清越，如此真挚，正如秋天在枫林里回荡的音韵。“快快回去！快快回去！当悔改！”啼血的鸟鸣时远时近，声声应和着那急切的主旋。
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做错了什么呢？花丛中，小鹿徘徊不定，香眉的心魂时近时远。
专注的纬弟这时愣了，画面视频里，他跟踪的小鹿竟幻成两位，一位是它自己，另一位是纤秀靓丽的少女！他从琳姐的微信里看见过，这病态的美少女正是他们想帮助的香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身变成的两位。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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