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的世界带走了她最重要的亲人，留下孤独的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天天的漫漫长夜呢？田沐，田沐，你走吧，这人世终究没有你所留恋的人与事了，正如庄子面对妻子死去时可以鼓盆而歌，此刻的苏雅兰正是如此心情。我们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苏雅兰猛然想起她们在瑶池相识那天晚上的梦。如果就像那个梦里所里所说，我们都是一株仙界的紫芝，那么田沐的离去也必然是一个定数。

苏雅兰默默祝福，田沐，你到美好的天堂去吧，那里不再有痛苦与病痛！她仿佛和田沐一起经历了生之前的心理预演。田沐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她们是懂得对方的，她们是超越生死却能相知相惜的好朋友，再多的不舍终究要面对现实。

她看到萧文，乌小芸站在床边无声的流泪，她们何尝不是跟她有同样的心境呢？

等到120来了后，有随车的专业医生检查了田沐的状况，她检查完后无奈地说：“她已经无法抢救，你们办理后事吧。”办完相关手续，120很快走了。

苏雅兰她们通知了田沐的单位和方一南，通知方一南是她们三人商量好的。由于田沐提出让方一南知道，她们要尊重她的意愿，再说需要方一南通知她的一些亲戚朋友，以方便来帮着她们一起办理好田沐的后事。

方一南得知田沐的死讯后，迅速赶过来，进门后他红着眼睛问苏雅兰说：“田沐，田沐在哪儿？”

苏雅兰给他指了田沐所在的卧室，他冲进去看见安详的田沐，跪在田沐的床前嚎啕大哭，边哭边说：“田沐，田沐，你怎么就走了呢？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混蛋，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流掉，你就不会和我离婚，和我生气，你不生气，就不会得病，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呀。

他接着絮叨，也不怕谁听到了：“你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你，我一直在等着你能来找我，我想去找你，但又害怕你看不起我。我知道我们分开后你喜欢了那个姓徐的那个男人，你不知道吗，那个男人给不了你归宿。虽然我心里很难受，明明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管呀，我把你的照片天天放在口袋里，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我以为，等我们老了，时间久了，你就不会恨我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可以照顾你的呀。可是，你为什么就走了呢，你早早把我丢下，我该怎么办呀，呜---呜---呜。”

看到方一南这样，苏雅兰劝慰他说：“你也别伤心了，我们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通知田沐的亲戚朋友，她留遗言说可以告诉你。我们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还需要你帮我们一起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死者为大，她还提到想土葬，想和父母葬在一起。”

萧文说：“我们已经联系了田沐单位的人，估计一会也到。”

方一南停止了哭泣，他对她们说：“谢谢你们了，我知道田沐爸妈的墓，在南山那边，很偏，我们那的许多老一辈想土葬都在那里，田沐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我现在就联系田沐的亲戚们。”

一个小时后，有几个年纪大些的田沐的远房亲戚过来，见到田沐哭天喊地，嘴里还念叨着走的太早之类的话，伤心欲绝。苏雅兰和萧文，乌小芸原本已经停止了哭泣，现在听到她们忧伤而悲凄的哭声，悲从心来，忍不住也开始号啕大哭起来，整个房间陷入哭声的海洋。

此时，外面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和屋里的哭声此起彼伏，让人感觉到是悲声惊天，哀痛惊地。原来，是田沐单位的同事来了，还来了一群田沐的粉丝，密密麻麻地立在田沐家楼下大哭，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方一南最忙，他马不停蹄地安排，招呼着所有的事，仿佛这样才能使他忘掉田沐已去的伤痛。他双眼通红，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平时健壮的身体此时是意念在强撑着。他按照名单通知所有的人，把大家送的花圈，挽联全一一安排好。

到了晚上，天已黑尽，苏雅兰对方一南说：“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吧。死者为大，你今天辛苦了，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明天就出殡吧。”方一南道：“是的，明天也都由我来安排吧，到时由田沐单位领导出面主持讲话就行。”

苏雅兰由衷地说：“谢谢你！我们今天晚上就不走了，最后陪陪田沐，明天就在这里等你。”

方一南说：“好，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八点准时到这里，我会找一个专做葬礼主事的人来，然后我们一同去南山墓地。”说完，他落寞的身影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苏雅兰三人在田沐的房间里开始收拾，她们心情沉重，彼此默默不语，今天的事情让她们愈发感到生命的无常。晚上，谁都没有说话和的欲望，她们还沉浸在失去好朋友的痛楚中，她们哀伤地想，在田沐最后待过的地方哪怕坐一坐都是好的。逝者已去，生者尚存，让她们想起了这些年和田沐在一起待过的每一个日子，那些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是美好的东西为什么总是走得最匆忙呢！

她们围在客厅里，看见了当初田沐结婚时那只陪嫁的祖传木箱，结婚那一天的情形登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仿佛昨日一般。于是，她们开始絮絮叨叨地相互回忆起她们过去和田沐在一起地点点滴滴，体验到生命地无常，三姐妹在屋里度过了一个几近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方一南来了，带来了葬礼主事。并且还有十几个小伙子，一人带了一把铁锨。说都是街坊邻居，来参加出殡，还可以帮帮忙。方一南找了几个男人，把大家送的花圈，挽联都一一安排好，将田沐的尸体从楼上抬到楼下。来送葬的人陆续来了，有一百多号人，楼下站满乌泱泱一片，十多个小卧车，两个大轿车列次排成长龙。

两个小时后出发，两个大轿车也装满人，苏雅兰开上她昨天停在院子里的车，箫文，乌小芸伴随，作为头车，在吴一南的指引下朝南山方向开去。四十分钟后到了墓地，车便依次停在墓地旁的公路上，人们下车。

她们跟着方一南找到了田沐父母的墓。墓地在一个村庄的南头平原地带，周围有大大小小的墓，每个墓上都插着大小不一的树枝。墓地周围载了一圈有五年左右的杨树，犹如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从西远远望去，白雪皑皑处是终年不化的巍巍天山。

三姐妹看着这块墓地，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整个天空如同一个巨大的锅盖，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三姊妹和方一南以及送葬的人们都穿着黑色衣服，表情肃穆，大家此时的心情和天空一样。苏雅兰三姊妹的心越发沉重无比，对于田沐来讲，三十五岁，按现在的时代来讲，正处在人生的鼎盛期。如果说女人是一朵花，这个年龄正似一朵怒放的玫瑰，而田沐在怒放中凋谢，盛年的她却要埋葬在这里，与黄土相伴，怎么不让人唏嘘之余更多了几分惋惜。

方一南指着一块的墓地说：“你们看，这是田沐爸爸的墓，右边那个大一些的是她妈的墓，左边是她弟弟的墓。”说完，让那十几个小伙子在田沐妈妈旁边开始动土挖穴，不到半小时便好。这边，田沐的棺材也接着抬下来，花圈，挽联一一摆放好，哀悼仪式开始，由田沐的单位老局长讲话，他先是表扬了田沐工作上的成绩，再是对她的英年早逝感到痛心，为剧团失去了一位好演员深感可惜。再由苏雅兰念完悼词，主事喊开始，八个小伙子将田沐的棺材抬起，放入挖好的墓穴中，再将土填入，动作快捷而准确。

很快，田沐的墓丘建起来了，土堆是新的，培的很大，在墓地里分外明显。墓碑要一年以后才可以立，将花圈和挽联围着墓地放一圈后，人们静默良久，一个人的一生故事，好也罢，坏也罢，便结束在这黄土中。主事招呼人们回到各自车里返回市里，要吃一顿送行饭仪式才算真正结束。

待大家先走后，苏雅兰在墓头上插一支新的树枝，然后才离去。

七天很快过去，“一七”到了，苏雅兰约上箫文，乌小芸，叫上方一南去田沐的墓地，开车到后，苏雅兰从车里提着昨天她们买的生日蛋糕，萧文提着一大堆水果，乌小芸带了一瓶红酒和几个盘子，三姊妹在田沐墓前选好平整地方，把蛋糕摆好，乌小芸拿出五个盘子摆上，拿出杯子把红酒斟满，萧文把五种水果拿出摆放在盘子里。接着，她们在田沐的墓前，双手合一。

苏雅兰流着泪把蛋糕切开，把蜡烛点上说：“田沐，原本我们前几天是要给你过三十五岁生日的，没有过成，想你一定能理解。今天我们静静地给你补一个生日吧，你看，我把蜡烛在蛋糕前面插三根，后面插五根，代表了你已三十五岁了，你要多吃一些哈。”

萧文流着泪说：“田沐，生日也要吃水果的，你看，我们把你爱吃的水果给你带来了，你也要多吃一些。”

乌小芸流着泪，把杯里红酒泼在坟前，又斟满一杯放在墓前说：“田沐，我们把你喜欢喝的红酒给你也带来了，你想喝的时候就喝几口。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希望你不会寂寞。”

她们每人都絮絮叨叨各自说了一些和田沐以往的事，她们认为田沐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的，她们仿佛看到她像往年一样笑着吃着蛋糕，像一只小鸟般快乐地说：“雅兰，萧文，乌小芸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这个蛋糕真好吃，快，你们也吃呀！”

方一南看着三姊妹这样，他无比真诚地说：“我真的替田沐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高兴，我也知道你们在用你们的方式祭奠她，虽然田沐不在了，我希望能够和你们做朋友。田沐活着的时候，我知道田沐恨我，我不想让你们也恨我，以后有什么事我想我们大家可以互相帮助，好吗？”

苏雅兰听他这样说，想了想，从她的口袋里拿出田沐的遗书对方一南说：“你看看吧，田沐在遗书中提到你，我认为你有权知道，田沐说她不恨你，希望你也不要恨她。”

方一南愣住了，他急忙说：“我的国语文字不好，口语可以，你可以帮我念一念吗？”

苏雅兰对萧文说：“萧文，你给他念吧，我觉得你最合适。”说完，她把遗书交给萧文。萧文用五分钟的时间给方一南念完后，他整个人傻了，如果说田沐去世那天他是号啕大哭，那么此刻他那男人压抑的抽泣声让人像猫抓般难受。

他抽泣着，开始用手抽打自己的脸，跪在田沐墓边，边抽边哭着说：“田沐，我就是一个混蛋，你一直劝我看心理医生，可我就是不愿意。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想对你好，可是一到晚上，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自己也不喜欢的人。所以，我总在伤害你，最后逼得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我后面曾去看过心理医生，也治疗了一段时间。我还经常去你的剧团门口偷偷地看你，想找你和好。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一直以为你在恨我，怪我。没有想到你还对我如此宽容，如此相信我，如果不是我太愚蠢，现在的结局不会这样呀。”如果悔恨交加能换取重新来过，那么方一南的虔诚就会有结果吗。

看着他这样，三姊妹此刻不知说什么好。感情的事，真的无法说清，有时一旦错过，就是永远的错过。

大家在墓地上呆了一个多小时，准备要离开了，离开前，姐妹们用手把新土撒在了田沐的坟头。

回到车上，苏雅兰选了另外一条回城的路。一路上，四个人都不说话，彼此沉默，车里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开车行驶的路上，苏雅兰侧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的方一南，方一南不说话。他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他脸上所表现的哀伤是一种深切的痛，眼神里分明有懊悔，有愧疚，甚至还有一些苏雅兰捕捉不到的属于男人更隐秘的东西。

苏雅兰想，对于方一南，她以前对他并不了解，田沐和他结婚时聊起他的时候也不太多。这次因为田沐的事倒让她重新认识了他，苏雅兰不知道田沐之死对他有多大影响，至少这些天看起来他倒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样。想一想，他还算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作为前夫，他在知道田沐的事情后，立即赶着忙前忙后。看样子，他对田沐的情感是真的，如果田沐在天之灵有知，应该会欣慰的。

想到这里，她对方一南说：“你知道吗，我们老祖宗的人走茶凉这四个字在你这里会被推翻。昨天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田沐的事情时，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来，你来了以后，会哭吗，会哀伤田沐的早逝吗。没想到你来了，而且一见到田沐时，便号啕大哭，眼泪留个不止，任谁都能看出你是真心的。”

萧文这时开口说：“是呀，人只有不在的时候，才知道谁是真的爱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我觉得你这人还不赖。”

乌小芸接着说：“我想还是田沐了解你，她都知道你会帮她处理后事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当初你们为什么在婚姻中不能好好相处呢，非要离婚，如同两个世界的人，老死不相往来。人走了，倒是贴心得很。”

方一南一副苦恼状，长叹一口气说：“哎，一言难尽，总之都怪我。原本，结婚前我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假如人生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负自己所爱，好好陪着田沐白头到老。”

他接着说：“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瞒你们了，你们不知道，自从跟田沐离婚后，我性情大变。刚开始我在女人堆里像只蜜蜂般的转来转去，企图用这种方法忘掉田沐，可是我根本就忘不掉。我和那些女人全断了联系。我天天活在分裂的矛盾中，有时懊悔当初不应该和田沐结婚，也不至于结婚后给双方留下太多的伤痕。有时又觉得不和田沐结婚我会后悔一辈子，有时想她时想去找她求她原谅，有时又恨她喜欢别的男人，就这样，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偷偷看过她很多次，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放弃了。你们不知道离婚一年的时间，我把自己都快搞成一个神经病了。好在后面，我看了心理医生后，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了。我就想这样默默地等着她，想着等时间长一点，老了就好了，兴许哪一天她会回头，原谅我了。哎，怎能料到，她这么年轻就走了。”

苏雅兰叹气：“所以，你们的故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人在拥有的时候，就要多珍惜，至于多年以后，每个人的人生会变成怎样，都是无法预知的。”

萧文感慨地：“是呀，茫茫人海，人的相遇相离皆是由命运这张无形的大手牵引，不论怎样，你们曾经也算有过一段姻缘，不论良缘也好，恶缘也罢，总比没有缘分要好得多吧，缘来且惜，缘若去一切随缘便好。”

乌小芸听着她们的话，回味半天说：“哎，今天听你们的话怎么有些要修仙的味道了呢，总之，我们过好自己每一天的日子就是对的。”

回城里后，苏雅兰把大家各自送回家后，她也要回家了，昨天一晚上没有睡觉，她准备回去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两小时，再去公司看看。

葬礼后的十天，苏雅兰，萧文，乌小芸去了慈善基金会，以田沐的名字把她留下的贰拾万元做了捐助。她们想，这应该是对田沐最好的安慰了。（本章完）

作者简介

魏彩霞，笔名至美，祖籍四川。法律本科毕业，从事法律工作、自办文化公司多年，曾获“2006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创新人物”等多项商界荣誉称号。系新疆作协会员，新疆昆仑诗词学会会员。1987年开始从事诗歌创作，现已创作诗词800余首，撰写散文、短篇、中篇、长篇小说、剧本等百万余字。出版诗集《青春集》，作品多刊于《今日新疆》、《昌吉文学》、《回族文学》、《北方诗刊》（曾为封面人物，同期配以组诗发表）、《翠苑》、《润州诗词》、《圌山诗词》、《江都日报》等。作品反映生活面甚广，崇尚真善美，尤擅情诗，以婉约见长，颇受英国女诗人勃朗宁夫人之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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