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欲望（五）
文/乐天（北京）
钱被大表哥“捡”走的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知道，这钱本来就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能据为己有。也许大表哥命中注定，就应该是这笔“巨资”的主人。我暗暗佩服他，庆幸他祖上有德。
我知道，钱就是试金石。所有人的灵魂，在它面前都将淋漓尽致地表露出来。无一例外。
我还知道，金钱不仅能换香油果子（油条）吃，能救人命，也能让贪欲强的人丧失理智，忘却初衷，铤而走险。最终身陷囹圄。
时间不语，但可以回答和验证任何问题。不信您就琢磨琢磨这个理儿。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奉命执行一项任务。助手是我的同事，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代号“妃子”。后来他疯了，还剁掉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哎，都是金钱、贪欲惹的祸。真是英雄难过“欲望”关呀！
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按要求在银行打给了他三十万现金。并用提前约定好的暗语通知他收货。
妃子取款后，没有按规定程序推进。而是擅离职守，回到了宾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行动一度陷入被动。
当时，改革开放还没有开始，很多地方连温饱都没有解决。三十万元现金对任何人而言，都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在宾馆房间里，他直勾勾地盯着摆了一床的现金。
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想就是干一辈子，干一百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他一会儿躺在床上，搂着满怀的现金欣赏着陶醉着，一会儿拿起一沓钱凑近鼻前闻闻。
他不停地在房间来回走着、琢磨着、犹豫着、徘徊着。
终于，贪欲战胜了初心。妃子决定铤而走险。同时，以匿名方式向有关部门举报我贪污。
妃子失联后，我通过专业渠道如实向指挥部做了汇报。首长思考了一会儿指示我：“启动二号方案，顺便执行‘WD’计划！”我暗暗叫苦。考验来了。
所谓“二号方案”，就是预定有人（其实就是我的助手）变节及司法机关介入后，我顺势完成另一项任务。关于“WD”计划，这里不便展开说。总之，那将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原来指挥部事前已经判定，妃子肯定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指挥部当时只通知了我“二号方案”的实施计划，并没有把原因告诉我。
我去，这是怀疑我的忠诚与智商吗？事到临头，我也顾不上多想了。执行命令吧。谁让咱是党和国家的人呢。
在司法机关和其它同事的配合下，“WD”计划完成的非常顺利和出色。但我却吃了不少苦头。
在三十五天的时间里，我当过监室的老大，还假模假式地被砸上过死囚犯的蹚镣。
这种蹚镣，是用生铁铸成。戴在双脚上，还得用铆钉砸死。在脚镣和手铐中间，还有一根铁链相连。戴上这套“玩意儿”，立不直，站不稳，脱不了衣服。我当时曾想，这是哪个专家鼓捣出来的东西？真他母亲的有水平。就是霍元甲再世，也不可能打开这种刑具。
我知道这都是执行任务的需要，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不过，寒冬腊月把冰凉的铸铁脚镣箍在双腿腕上，也确实给我的身体造成了终生难愈的伤害。为了任务，我也豁出去了。这是欲望。就是这种欲望，支撑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妃子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虽然他在被采取强制措施以前，做了大量反侦察工作，还行贿银行工作人员，否认他曾经在该行支取过现金，串通有关人员作伪证。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住时间的叩问。
他意识到自己“行将就木”。就像他没有经受住金钱诱惑一样，他思想崩溃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坐立不安，最后疯了。
有人说他是装疯。天知道他是真疯假疯？但他实实在在地剁掉了自己的两根手指。从这点看，他也算是个爷们儿。
我还发明了“闭环”理论。
我觉得世间万物，都是闭环的。人生也一样。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是闭环。
一个人，从哪里来，到落叶归根，是闭环。
事物，从发生，发展，到消亡，是闭环。
懂得了这个“理论”，我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历经磨难。
我有三个姑姑，一个叔叔，这么多“亲人”，为什么谁都不愿抚养我？道理很简单，如果他（她）们中有一个人收养了我，我的人生就不能完美的闭环，就会出现缝隙。
父亲，是我党高级特工。但公开身份却是异党要员。连母亲这种身份的人，都不明就里，何况姑姑和叔叔呢。
母亲抛弃我后，派人把我送给大姑，大姑送给二姑。二姑不错，还养了我两年。大表哥把我送给三姑，三姑因公受伤自身生存都有困难。我主动撤离。二叔因父亲的原因，不得已转业到河间辛中驿供销社。后来又被下放到河间城关，一个八路军营长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因为父亲的原因，所有的亲属都受到了牵连。大表哥，二表哥一生入不了党，提不了干，没有好工作。
他（她）们把受父亲牵连的怨气，一股脑地撒到了我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身上，好没道理。为了父亲，也为了我党，我忍了，承受了。我心甘情愿。
后来，我党给遭受打击的老革命老干部平反，恢复荣誉。知道内幕的部分亲属，建议我为父亲正名。
我想，如果父亲九泉之下有灵，会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一切。百年大党，国家繁荣昌盛，不正是像父亲一样的，许许多多的先烈们的初衷和追求吗？
是，我承认因为父亲，让亲属们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不白。但缺少了这一环，你们的人生能闭环吗？
这一环，是最能拷问灵魂的一环。为了自身区区小利，任何人这样做都不合适！
我仰天大笑，感谢自己有如此值得骄傲与敬佩的伟大父亲！
我仰天长啸，父亲啊，您安息吧！您倾其毕生所追求的理想已经实现。您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都会像您一样，为了党和国家的利益而不辍奋斗！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