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灯（外三首）
冯强生
去外村说鼓书的父亲
总爱带上年幼的我
说两个人走夜路“火焰高”
关键是曲终人散时
我也能吃上一碗卧蛋的挂面
碰上无月的夜晚回家
那些山路真的好黑呀
四周仿佛都潜伏着野兽
父亲就学书里的张飞
一路上呜呀呀地怪叫
他就那么紧紧地拽着我
像提着一盏灯
温度
围湖造田的那一年
一个寒风刺骨的傍晚
父亲披着一袭雪氅回家
像一名光荣的戍边战士
他气喘吁吁、哆哆嗦嗦
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几只满脸皱纹的红糖包子
许是与父亲心贴心的缘故
包子还软乎乎的冒着热气
母亲的眼里倾刻间燃起火苗
在我和姐姐的欢呼声中
父亲那一身厚厚的雪花
一会儿，全化成了水
两个字
今天想起他
习惯性地望一眼黄荆山
那是他翻越过的最高山峦
朝阳与落日的必经之路
忍不住望一眼兵马畈
那是他爱恨交织的热土
扛锄挥镰的疆场
下意识地望一眼大冶湖畔
那是他归去的桑梓之地
有安顿残身抚慰灵魂的风水
儿子今天或许也想起了他
却望一眼落草为寇的我
多想有人喊一声啊
就两个字
蚯蚓腿
因为静脉曲张
父亲的双腿成了蚯蚓腿
那盘根错节的血管
尤为吸引那些水蛭蚂蟥
那纵横交错、暴突的青筋
像极了山村的羊肠小道
也仿若许多条苍劲的藤蔓
缠着两棵粗壮的树干
这并不妨碍他行走如风
亦不影响他负重远行
时常抚摸他爬满蚯蚓的腿
摸出众多曲折的小河小溪
遗憾的是，我那时候还小
不知道他的大腿内侧深处
还各藏着两条奔流的动脉
一条是长江，一条是黄河
2023.6.17.
作者简介：
冯强生，大冶市作协副主席，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长江丛刊》《大河诗刊》《百花园》《厦门文艺》等报刊和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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