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跟父母亲在微信视频里通了话,当时恰好,嫁到甘肃金昌的妹妹回娘家探亲,大家在屏幕前都见了一面,算是今年的线上小团圆。手机里,父母皱纹爬满额脸,愈发苍老,年轻时挺拔的身材已渐见佝偻,鬓间增添了白发,惹动我心里无限的辛酸。
“父母在,不远游”,古来行孝之事大过于天,可如今现实残酷工作不易,谁家子女不想承欢膝下?父母要赡、儿女要养,家庭的重担由不得人啊。我在深多年,南下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父母操劳的的身影,常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舍不掉的牵挂。
五十多年的岁月里,父母是我仰止的高山,巍峨持重横亘在心头,是灯塔也是榜样。他们无所不能,那是从少年时就开始滋生的无比崇拜,是可供依靠的精神偶像。父亲二十多岁就担任了大队的会计,1968年国家内招,进了武钢程潮铁矿,当了一名编制内的列车信号员。这在当时,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饭碗,从那天起,我们家的生活就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经常可以吃到父亲从矿山带回的大白馍和酱菜。要知道六几年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所以我对父亲的期盼与依赖,是缘于他每天骑二八自行车下班时,携带的布袋而深深缔结的。
父亲性子端方,平时不苟言笑,但对我们兄妹几个温和细语,从不发脾气。家里无论有什么事,他都能处理得妥妥帖帖,不让我们受一点委屈。我小时候喜欢看书,有时借别人的书回来看,父亲见了,不声不响地借回了《七侠五义》、《说岳全传》和《罗通扫北》之类的章回小说,使我早早地就跟文字结下了缘分,受益至今。

母亲身子骨好,娘家是张王市村的中农,明事理,孩童时她是全村唯一读过初小的,知文识字,做事勤快不喜欢拖泥带水。我出生还没满月时,她就已在生产队出工,母亲的工分在当时,差不多和男社员平齐,全队社员都很佩服。父亲在程潮铁矿,他是没有田地的,所以母亲忙进忙出的身影,即使隔了多年,我仍然刻骨铭心如在眼前。
父亲极其孝顺岳父母家,过时过节走动频繁,姥爷家的房子漏雨,父亲利用假休,帮他们换了新布瓦。路上碰到了,也会买些饼干白糖之类的给老人带回去,更不必说四时八节的礼品了。父母用每一份细致入微的关怀,给幼小的我们上了最深刻的人生课程,明白了很多为人处事的真理,所以姥姥家也是我们童年最温馨的记忆。

岁月如飞刀,如今父母虽然都已年过八旬,依然是老而弥坚,如山耸立,在家里还发挥余热,为我们在南方打拼的儿女营造坚实的后防保障,这巍峨的高山,还没有谢幕,还在田地间忙碌着发光发热。每年的父亲节或母亲节,我们做儿女的依然牵挂,担心他们伙食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南北两地相隔虽然千里之遥,但挂怀之情每一天都有增加。
白居易的《燕诗示刘叟》里写道:“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当初南下离家时,哪能体会到父母对子女的那份牵肠挂肚呢?等我的子女大了,独自出门闯荡天下时,才深刻体会到那割舍不下的关切之情。

“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花开花谢,不觉又一年了,对父母纵然有再多的忧思和祈愿,也未能阻止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刻下斑斑烙印。人生于世,亲恩最重,从母亲的十月之苦、分娩之痛、艰辛养育开始,到父亲的日夜工作勤劳顾家,这是天地间对儿女们最深沉的爱!不计回报不虑得失,像微风那样轻柔,像春雨那般细润,给我们带来儿时最难忘的快乐,和最温馨幸福的倚靠。
岁月成歌,双亲的呵护无声无息,胜过世间任何声音,惠及我们的童年、青年、壮年!之前每一次过年回家,父亲母亲眼中都泛起泪花,注视我们良久,问寒问暖。“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而我们只能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生命的长度也就那么一瞬,父母亲白发苍苍逐年老去,作为子女,我们除了常回家看看、给她添一丝慰藉外,又能弥补些什么呢?惟愿父母长寿康宁,百病不生,明知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但做儿女的也只有常回家看看,无瑕时便打电话深深祝福他们,尽一份孝心,自我救赎而已。

当初疫情之下相聚不易,只能打打电话发发视频,聊解慰藉。孟郊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对于八十余高龄的父母,却已不足“三春之晖”,只剩风烛残年了,这份恩情,我们只能以孝敬和短暂的陪伴来报答。
父母之爱是摇篮、是如歌的行板是永恒无私的付出,神圣伟大而又默默无闻。这份恩情经岁月洗礼日久弥新,如长江黄河奔流,生生不息!
我近半个世纪的足迹,无论北上宜昌或是南下深粤,父母的音容笑貌,始终刻在心头,虽无法亲历见证他们从青春至迟暮的每一步老去,天地悠悠万事多变, 却唯有父母对儿女们的期望没有变,他们教诲我以深邃博大的胸怀去容纳世间的坎坷不平,激发内心坚韧不屈的秉性,指引着儿女们去越过生活中的险滩与湍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