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钩(散文)
文/杜海军
忽然有一天,我想起来小时候用过的一件工具。在现代人的视野里它再不会出现了。一根短短的圆木把,头上嵌着两个尖利的铁齿儿。这种工具轻便小巧,甚至连农具还敢称不上呢。
好了,不再卖关子。我直接说出它的名字,叫营钩。其实,乡下的农具五花八门,多的说不过来。这种工具在乡下可能就不上属。然而,那时候每家每户都有一把小营钩。因为它外形小巧,就没有专门的存放地儿。一旦用完了它,都是乱扔。要么丢在墙角,要么在过道,还有的干脆把它丟进夹缝里。然而用的时候,一时想不起来,就会四处寻找。小孩们等着用它,却迟迟拿不到手里,还总跟大人耍脾气。
准确地说,营钩是一件季节性使用的农具,又好像多为少年儿童专用。
那时候,乡下的农作物种植不像现在这么单一化。除了小麦和玉米,还有谷子,高粱,芝麻,大豆一类的。记得队里还种一大片的红薯和荞麦。秋天到了,秋庄稼成了大地上的五彩斑斓的风景。站在村口看庄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可以说高粱红,谷子黄,大片的红薯地如绿色的海洋。队里割了谷子,紧接着就要翻谷地。大人套着一头牲口,去耕地。犁铧把一垄垄的谷茬翻入地下。
孩子们结着伙背起挎筐,手拿小营钩去地里拾谷茬……。
小营钩此时就派上了用场。我们对着扣住的土坷垃一锛,就把一棵谷茬抓出来了。
大人在前面赶牲口耕地,我们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拾谷茬。小孩开始专门拣大棵的谷茬,一下子一个。从土里把谷茬钩出来,砸几下,再把土甩干净。毛茸茸的、肥硕的谷茬就显出了原形。我们把谷茬放进挎筐里。半天时间,能拾好几挎筐头,先倒在地头,各自做个记号。最后回家的时候,装一个大满筐。
大人们中间要休息,乡下的老土话叫“改过”一会儿。他们坐下来都是吸两袋旱烟。孩子们就在新翻的土地上玩一种叫“老牛吃嫩草”的游戏。大家都脱了自己的平底布鞋,反扣着埋进细土里。把小营钩的两个齿,夹到两只鞋之间,前方仅仅留下一个小口。做好以后,轻轻晃动木把,让营钩的两个齿儿,在两只布鞋之间轻轻掀动。再把掐断的青草叶,放到泥土的入口处。一片青草叶就会慢慢被吸进鞋壳里。
这种游戏实在好玩。有时候,几个伙伴拿挎筐里的谷茬赌输赢。看谁的老牛吃的嫩草多,就赢得别人的几把谷茬。大人也不管,你输我赢的,他们总在一边看哈哈笑!
整个秋天,一把小营钩却能做出一件大事情。一大帮孩子总能把地里的谷茬用自家的小营钩都翻出来。谷茬背回来,倒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就晒干了。干谷茬自然就是秋后做饭的柴火。看谁家的门口存着一堆谷茬的,那都是孩子们的功劳。
再看那小营钩,两个齿儿被磨得光亮。一直要等到冬天下第一场雪,地里结了冻,拾谷茬才算告一段落。营钩才算正式的歇息下来。小营钩不用了,我们总把它顺手一丢。大人要是粗心,来年再找,就会下一番力气。 营钩这种农具用秃了也好办。大人会给做一把新营钩。冬天总有铁匠推着架子车下乡来。他们吃住在生产队。铁匠在空地上支起炉灶,生着炉火。然后放好铁砧子,穿上黄色的护衿,一阵叮叮当当,就做出乡下所有的铁质农具来。铁匠总要给生产队打好多的马蹄掌,一匹马要用四个铁掌。仓库里就有一大箩筐的马蹄掌备用,等着给骡马们钉呢。
我看过铁匠给生产队做一床新铡刃的活儿。那要算最费力气的大活儿了啊!张铁匠跟两个学徒的小伙计都累得满头大汗。
然而,农户家让铁匠做一把小营钩,就成了捎带着办的一件小活儿。大人把旧的,拿过去,让铁匠看一看。大人会说,给二小子做一把新营钩。过了年,他就能背起挎筐拾谷茬了。张师傅,请你往营钩上多加些钢。钢多了耐用。张铁匠不吭声,但会记住的。他做完了谁家的铁器活,顺手不大功夫就做好了一把新营钩。
那时候可能让铁匠做一把小营钩不会加价钱吧!这类似于额外舀头。这一点,我倒不是很明白。
前些年,我曾经和文友探讨过“营钩”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中华字典上查不出来。细想起来,它还没有标准答案哩。你说它是营钩,我说是鹰勾,还有的说是蝇钩?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个词语的说明和解释。这就说明它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具了。人们叫它鹰勾的很有道理。它外观形似老鹰的尖尖的喙。称它为蝇钩呢,主要是因为它小,与大的农具相比,类似于蚊蝇一样渺少啊!而我,一直愿意把它叫营钩。我用经营的“营”,注重了它的实用性能。我认为,这个名称还有精神层面的诗意化。
那些年,儿童专用的乡下农具除了营钩外,就是镰刀了。再细想,其余却无深刻印象。
其实,乡下被遗忘的农具太多了,何至于小小的营钩呢?农业文明历经发展,永远不会停留在某个时代。上世纪末叶,农村联合播种机和大型收割机的逐步普及,宣告了人畜耕种和收获的结束。
而今,乡下很少再见到牛马驴骡的踪影了。我们从土地上解放了这些牲口,却让它们的命运更加单一,就是做人类餐桌上的肉食品。这是不是有些残忍呢?牲口在落后的农耕文明时期,为人类做出过巨大贡献。而今不用它们了,仍把它们变成一道美味。就此打住,我的思绪似乎不应该向这方面想。
【作者简介】杜海军,大学文化,教育工作者,邢台市文学学会会员,邢台市诗人协会会员,河北名人名企文学院院士,中国远方诗人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中学起尝试写作,大学期间开始发表小说、诗歌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