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后
（散文•原创首发）
作者：周晓宇
我参加高考是在一九六四年的夏天，那时我在济宁一中读高三。
在那个年代，高考是决定人生命运的关键环节。就像封建社会的科举制中状元一样，能考上大学就有了铁饭碗，就能进城市工作，就能当干部。当时国家公职人员都实行供给制，有了工作就有了一切。如果落榜没考上，那就是另一种命运：城里的学生只能打零工，农村的学生就只有回家种地。最幸运的也只能靠家人找关系，在本村小学当一名代课老师。
现实告诉我们考大学是我们唯一的幸福之路。所以，刚进入高三，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就进入拼搏阶段。一切副科都草草结束，并分开文科班和理科班。除语文，数学，外语三门必修外，文科班偏重地理和历史，理科班偏重物理和化学。在高三上学期就结束了毕业考试，下学期就进入专科总复习。
我从小就喜欢数理化，初中毕业时的数理化成绩全是100分，语文史地成绩就差些。进入高中后一直保留着数理化的优势，就因为入团改变了我的爱好。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是女生，是她介绍培养我入的团。一年多的接触和帮助，使我入了团并当了班干部。可我和她之间也产生了一种微妙关系。这就催化了我的情感细胞在急剧增长。于是我开始写诗歌日记，也因此在分科的时候我有理科改报为文科。
在当时，学校规定高中生不能谈恋爱，发现谈恋爱的就开除。团支书是高干子女，真么能因感情问题影响她的前途！必须维护她的威信和清白。凡是能被别人误认为谈恋爱的事一概不做。但感情问题总是会分心的。于是我集中精力用于复习功课，背诵古典文，学习范文，练习写作文。经过努力，我的语文水平和写作能力提高了，但是地理历史的水平提高就慢些，犹如烟海的历史事件记不住啊。
当时，国家的经济刚开始恢复，学校的伙食不够好，个人家里又太缺钱，肚子饿时能买一块烤红薯吃就很高兴了。到高三最后一学期，我的眼睛近视了，脑子成了神经衰弱，但一想到考大学，进城市工作，想到团支书，心里还是很甜美。
济宁市区的高考第一考场就设在我们学校。我们就像平时上课一样，消除了许多紧张情绪。熬过三天的考试，我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学校离我家约50里路程，乘坐长途公交车不到两小时就到了家。此时我在想;爹娘和弟弟在做什么？他们看到我突然回家会很高兴吗？但出乎意料的是，当我进了家的小院发现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房屋的门打开着，我进了屋仍不见人，感觉很不正常。他们都在忙什么去了？我把很少的一点行李和书放到我曾睡觉的床上。床上就一张旧苇席，其他什么也没有。心想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不管怎么忙，到晚上总该都回来了吧！
于是，我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看了一会小说，随后到街上走了走，看见几个邻居，他们很冷淡地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我感到很诧异。以前每次回来，左邻右舍见了有说不完的话，问这问那显得特别亲切。怎么今天见了我像遇到坏人似的唯恐避之不及。我百无聊赖的回到屋里，没有心思再看小说，只盼着天黑家里人都回来。谁知道天黑了仍不见人。我找遍了屋里，除了泥瓦罐里有半罐水，其他再没有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我突然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估计我爹可能出问题了。可是找谁去问呢？正当我一筹莫展时，我称做二大娘的邻居过来了，她给我拿来两个玉米面窝窝头，端来一碗菜汤。我喊了一声二大娘，就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二大娘临走时对我说：“孩子，别怕。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本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家人呢？可她一个老太太，又能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东边的大娘送来几个窝头，西边的婶子送来一点红薯干；没出五服的本家大哥拿来一包高粱米。我只有瞪着一双傻愣愣的眼睛，向他们点头表示谢意。到了晚上，我姐过来了。她们村里有我高中班的同学，知道高考完我回家的事。她给我带来一些吃的喝的，并给我讲了老爹的事。我姐夫也是生产队长，知道公社最近在搞大检查，老爹是和几个牌友赌博时被抓的。而后，被免除队长职务，降为有问题的社员交民兵监督。就这样，当了二十多年村干部的老爹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自觉无颜面见我，于是领着弟弟去他乡讨饭了。老娘被姐姐接过去，在她们家养着。我知道这些后,连生气埋怨的心思都没有了。
于是我决定在家写作。我当时刚读过青年作家刘绍棠写的中篇小说《运河的桨声》，受益匪浅。因而鼓舞了我的写作勇气。说干就干，我把旧作业本拿出来，开始构思，列提纲选素材，正式进入创作状态。
等到回家的第五天，大队支书来家里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到本村小学当代课老师，我想都没想就说愿意。大队支书说：“那好，我已给学校校长说好，明天你就去报道。”我满口答应，并表示谢谢他的关怀。就这样我就当了代课老师。我代一年级的语文，四年级的算术，三四年级的音乐。不到一个月我就和全校的师生关系搞得很融洽，我教过的学生都很喜欢我，从此我对教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时大队支书又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去新疆。他说：新疆人民银行来咱县招干，要应届高中毕业生，你的政审条件好，要是愿意去，我就推荐给你报上名。我说愿意，只要能工作，去哪里都行。我做事也不用给谁商量，当时也无人可商量，我的命运就有我自己做主。三天后，新疆人民银行招干工作组就发来通知，要求应招人员带上大队证明到县里参加考试。到了县城才知道，全县只招10名干部，可参加考试的却来了一百多，比考大学的比例还低。考试很简单，只考语文，数学两门课。这是我的强项，十拿九稳没问题，回家只等录取通知书了。
因为有把握能去新疆，所以，考试回来后我就把小学代课老师的工作给辞了。领了代课时的工资解决了全家的吃饭问题。我爹娘和弟弟都回来了，听说我要去新疆，他们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但嘴里都没有说出来。对于新疆，我只是从地理课上有一些了解。什么大沙漠，戈壁滩，地广人稀，气候环境恶劣。有‘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歌谣。但这些我都不怕，家只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不是我能待一辈子的地方。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只想展翅飞翔。
当我收到银行招干工作组的录取通知书后，高兴之余我忽然想到，我的大学考上了没有？我的发小比我的学习还好，但他落榜肯定是政审没过。因为在当时政审是第一位的，不管你的学习成绩多好，人多优秀，政审不过关，就上不了大学。我是因为老爹毕竟是老村干部，两个哥哥都是军工厂的工人，平常大队支书对我很偏爱，所以命运才给了我一条幸福之路。
2023年6月7日写于温江
【作者简介】周晓宇，网名晓宇，山东邹城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经济师，金融业，现居成都。爱好文学，勤奋好学，弘扬正能量。讴歌祖国壮丽山河，赞美人民美好生活。诗歌、散文百余篇见于省、地级刊物及网络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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