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古树,就是站立在故乡大地上的诗史,承载着先辈人的精神寄托和浓浓的乡愁,是他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家乡人自古有在大门前栽树的传统习惯,而大门前栽树很有讲究。不是四大金刚之一土槐树就是皂角树。土槐是华夏大地上土生土的优良树种。土槐也叫国槐,青槐。人们认为土槐树代表了吉祥,而皂角树,浑身长刺,站立在家门前,魔鬼不敢进入,可以辟邪。人们说“门前有槐,不争自来。门前一棵槐,升官又发财。”
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家乡古树星罗棋布,其中有一棵古槐,一棵皂角树。树干直径要四人合围才能够上,乡亲们说这两课树是西周在周原建都时,宫庭门前生长的树,是周公和召公亲手栽植,祖祖辈辈受到乡亲的爱护。就是这样两课古树,连同村庄二三十棵几百年上千年古树,都在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中被砍伐,熔化在炼铁的熊熊烈火中,留给乡亲们的是更多遗憾和惆怅。现在家乡树龄最长的树是一棵200年左右皂角树,离我的老屋大门约30多米。

相比已经消失的那些古树,它只是当年那些千年古树孙子的孙子,曾孙的曾孙。但就是这样一棵古树,却也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了深刻而亲切的记忆。这棵树过去的主人是和我家相隔两个头门的住户,皂角树离住户头门大约六七米远 ,树旁边是一个大十字,是东来西往者的必经地,现在这棵皂角树已成了我们西杜城村一道独特的风景和地标。
从我记事起,这棵皂角树下就是我们村一个熙来攘往地热闹地方。工余时人们常聚在树下休闲聊天,夏天,外乡来村上卖瓜桃水果人,必然会选择在皂角树下摆摊叫卖。
皂角树的老主家过去院内住着四户人家,是一个血脉的家族。院子西边住着两家人,东边住着两家人。上世纪60年代初,西院两家人为争着砍伐这棵大树,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我当时十岁多一点,不懂事,跟着看热闹。在我的记忆里,兄弟几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头上脸上都是血。经过这场争斗后,谁家也无法砍伐这棵树,就这样,皂角树终于存活了下来。岁月远去,如今当年的人也都已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们为之争夺的皂角树。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皂角树已被国家宣布为受保护的古树名木,給树编了号,并挂上古树名木的保护牌。随着社会的发展,今天人们的生活已迈入小康,相信再也没有人为了一棵树而不顾亲情,争得头破血流了。 生产队时代,这棵树上挂着一棵响声清脆而悠远的铁铃,它就像军营里激烈的冲锋号,队长每天用它指挥生产,铁铃一响,全队男女社员都必须下地劳动,谁家的女人因为给小孩吃奶迟上工一步,都会受到队长的严厉训斥。我童少年时代的许多时光就是在这棵皂角树度过的。在树下学下棋,在树下丢方(有点像围棋的智力游戏)在树下和同伴嬉戏。也常在树下听会讲故事的老铁匠讲流传久远的有趣故事,看着一年又一年皂角树花开花落,皂角挂满枝头,我也在时光的熬煎中慢慢长大。
我从17岁离开家乡,不经意间已几十年过去了,家中陪我长大的老人也都早已离去,家乡已没有能安放我心身的地方,但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却仍然动我心怀。每当想到故乡,我总会首先想到离去的亲人,想到童年的伙伴,想到这棵给了我许多美好记忆的皂角树和皂角树下度过的岁月。
2023年6月1日(于陕西)


于同兴,笔名于辉,退休公务员,岐山县京当镇杜宫村人,热爱文学,著有纪实散文集《风雨流年》,宝鸡市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