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世界（外二首）

李咏成

在阳台上远眺，春风阵阵

磨山被吹到东湖对岸，匍匐的山脊

像湖底爬出的乌龟，背壳上绿色的苔藓

密密麻麻地写满春天的说明

黑云压城，天空铺在山顶

磨山蜷缩在春的深处，无法转身

世界越来越拥挤，东湖里

青草鲢鳙一条挨着一条，鱼贯出入

一排单车，与母亲的目光共享狭窄的黄昏

此刻，东湖和磨山正用悲悯的目光

眺望我们，尘埃一样渺小身体

被春雨束之高阁。眺望远方

我看见死去的父亲

苦水比东湖还深，心愿比磨山更高

一个小匣子，居然挤得下

他漫长且卑微的一生

在武汉

在武汉，必须用火热的心肠

爱他的夏天，用冷峻的思想

理解他的冬季。一个爱恨分明的城市

有着刀锋一样的性格

武汉是扁担挑出来的，长江汉水

有多少码头，就有多少种乡音

挑夫的大嗓门，成了武汉的表达方式

骂即是爱，爱即是骂

一匹奔腾的斑马，昼夜不停地

穿行于黎黄陂路温柔的灯火之中

端一笼汤包，四季美好而丰盈

吃一碗热干面，会与这个城市纠缠不清

豆皮和鸡汤黄油油的，像长江的河床以及

流水。在昙华林，一位背着背包的旅人

随身携带着乡愁，喝一杯咖啡或者茶水

立刻就能安顿好心情，流浪的背影

成为学院派油画的底色

知冷知热的武汉，满怀慈悲

江汉关是一根站立的蜡烛，木鱼声声

不舍昼夜地

为一艘沉船超度

诗集

一张纸能活多少年

一首诗能活多少年

一个人的名字，又能活多少年？

每一次晚饭后

我都会把自己交给一条小路

食物渐渐消化，可身体里的问题

依然堆积如山

这些年用很多纸，写了很多诗

每一个标题后面都写下我的名字

所有的岁月折叠起来

足够摞成一本厚厚的诗集

想起封面上的名字，有满满的自豪感

可一想到若干年以后

一个小孩指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问我儿子的儿子（他的父亲）：

这个人是谁

那本诗集立刻变薄

从封面到封底

一眼都能看穿

作者简介：

      李咏成，武汉人。喜欢摆弄文字的工科男人。作品见于多种报刊和网络平台，计百万字。曾获中宣部新闻通讯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