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本文是钟振振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宋词人年谱、行实考》(项目批准号17ZDA255)的阶段性成果。梅子初青春已暮。芳草连云,绿遍西池路。小院绣垂帘半举。衔泥紫燕双飞去。〇人在赤阑桥畔住。不解伤春,还解相思否。清梦欲寻犹间阻。纱窗一夜萧萧雨。
张震,南宋知名词人,《宋史》无传。当时名“张震”者凡三人,而历代文献都有三人相关信息彼此混淆的问题,兹一一予以分辨。
(一)字“东父”之“张震”
此“张震”为汉嘉人。宁宗嘉泰年间曾知彭州。后曾任军器监。嘉定二年前后,提举四川茶马。
(二)“孝宗朝为谏官”之“张震”
此“张震”字真甫(父)。汉州绵竹(一说什邡)人。高宗绍兴二十一年进士。历事高宗、孝宗两朝,官至知成都府,充本路安抚使。乾道八年八月后,卒于官。
按照常理,“孝宗朝为谏官”之“张震”既不字“东父”,似乎不可能是黄昇《绝妙词选》里所说的词人“张震”。但笔者发现了一些值得重视的蛛丝马迹,推论出他很有可能“号无隐居士”,因此,我们还不应贸然将他排除。
在他意气相投的友人、同僚王十朋的《梅溪王先生文集》后集里,有好几首关于“无隐斋”的诗。
卷一三《题无隐斋寄交代张真父舍人》(《四部丛刊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缩印明正统刊本,第3册,第349页)曰:
遥自不欺室,来居无隐斋。
事君均有犯,得郡两俱佳。
西蜀去何猛,东瓯归未谐。
清风数竿竹,时见故人怀。
按,“无隐斋”在夔州知州官邸里。乾道元年七月,王十朋自饶州(今江西鄱阳县一带)知州调夔州,接替张震。这首诗是他到任后的作品。
“不欺室”是王十朋在饶州时的书斋。据朱熹《朱文公文集》卷九五《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记载,南宋名臣张浚在临终的前几天,即隆兴二年(1164)八月二十日,“犹为饶守王十朋作不欺室铭”(《四部丛刊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缩印明刊本,第9册,第1705页)。《梅溪王先生文集》后集卷六有《书不欺室》诗曰:“室明室暗两何疑,方寸长存不可欺。勿谓天高鬼神远,要须先畏自家知。”(第2册,第296页)“
遥自”二句是说自己远从饶州调至夔州。
“事君”句,用《礼记·檀弓上》:“事君有犯而无隐。”(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80年10月影印出版,上册,第1274页)原典大意是说,对于国君的过失,应该犯颜直谏。这里是说自己和张震都做到了这一点。
《梅溪王先生文集》后集卷一三又有《州宅杂咏》诗十六首,其十《无隐斋》(第3册,第350—351页)曰:
勿谓江湖远,长如天日临。
事君何敢隐?中外一般心。
又有《题无隐斋》诗(第3册,第352页)曰:
檐日照我几,竹风清我襟。
官身心处士,官舍趣山林。
从这些诗的编次情况来看,其前后诸篇皆为夔州之作,足可证明“无隐斋”就在夔州知州官邸内。
同集卷一六还有《送朱仲文运干还蜀》诗二首(第3册,第375页),其二曰:
君归应过无喧室,我梦遥驰无隐斋。
帯得江山在诗卷,种成杨柳系离怀。
定先春到夔门里,莫遣音疏霅水涯。
故旧相逢倘相问,为言老欲乞残骸。
这是乾道三年(1167)七月王十朋自夔州移知湖州(今浙江湖州市)后的作品。在送别友人回四川时,他想到友人此行必定要经过夔州,于是情不自禁地怀念起夔州官邸里的“无隐斋”来。
要之,此“张震”既做过夔州的知州,当然也在“无隐斋”里办过公。因此,他完全有理由据此斋名而“号无隐居士”。说不定,这个斋名原本就是他起了来与同道、友人王十朋的“不欺室”成双作对的。不然,修辞、音律怎么会如此整饬工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