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梦种在生命里  

何滔

樱花落泥的日子，微雨乍停，武汉大学繁花锦簇万类勃发，生机盎然沁人心脾。放松着心情携孙而往，行政大楼昂首挺立，似乎在描述着130载的艰辛步履和春夏秋冬的时事更迭；大楼额下的广场荧屏闪烁音响轰鸣，莘莘学子正曼妙着“五四”庆典的歌舞：“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栋梁；……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激昂的歌词合着悠扬的旋律响彻云霄，瞬间点燃青春的火焰，把我拉回到如诗如画的青葱岁月。  

“年轻就是力量，有梦就会年轻！”  

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中叶的一个日子，也是当下的这个季节，我去阳新白沙镇调研春耕生产，在镇办公室接电话时被桌子上的一张电脑打印文字所吸引。那张约摸30公分的白纸黑字，是一篇题为《年轻》的文章，作者是一个叫乌尔曼的美国人。刹那间，我咀嚼着章句心无旁骛，完全被文章所沉浸，以致忘记了手中接通的电话。良久，或许是我的执念所致，站在一旁的小姑娘从玻璃板下取出《年轻》递给我，并说自己再去打印一份补上。那时我正青春，内心的激越无以言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年轻》就压在我书桌的玻璃板下，朝夕相处不离不弃。从此，我常常习惯性地逐字端详细心揣摩，章句很快熟记于心。每每此时，总有一种意念脑中燃起，总有一抹朝气蓬勃升腾，总有一腔热血周身涌动，总有一股力量怦然喷发。从此，400多字的短文犹如万言宏论，成为照亮前路的一盏明灯，从县城到乡镇，从机关到农村，从一地到一地，从一城到一城，未曾迷失前路，未曾迷茫得失，未曾停歇步履，未曾放弃初心；从此，怀揣“年轻”移日卜夜，从青年豪迈地蹚过，仍然年轻；从中年雄健地跨过，依旧年轻；当坦然地别过中年时，又义无反顾地坚守着年轻，只不过此时的年轻，不再囿于“粉颊红唇和体魄的矫健”，而是“保持初心的一种状态、日积月累的一种活力、看似闲淡的一种超然”。“年轻”，已成为鞭策生命的一双眼睛。  

人生是一个过程，回望处恰是一条长长的曲线，曲线上嵌着多姿的钩链，有的色泽艳冶，有的沉着暗淡，有的苍白无痕，有的荆棘丛生；人生又是一个结果，无数个阶段叠加的结果，回望处是一段结果与一段结果的连接，有的精彩，有的淡然，有的泥泞，有的洁白。人生保不了结果精彩，但可以做到阶段精彩。结局固然重要，努力的过程才是关键，“一岁有一岁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风景”，才是人生的应有之义。  

有梦就有追求。革命先导张闻天说过：“人生要有意义，只有发扬生命”。发扬生命的最好途径，就是淋漓尽致地燃烧生命，正如王蒙先生所言：“人生就是一次生命的燃烧。”人生有梦，没有追求的人生不值得一过，这里无关地位财富，无关身技手能，无关伟岸平凡，每个人独一无二，每个人都是强大的个体，你的价值不在事业多么宏大，不在财富多么显赫，全在你的与众不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人生自有位置，各得其所。人们惯于“与人相同”而羡之求之，殊不知，别人的样子不是你的样子，与己无关。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片叶子，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姿态，各有各的美，何况人呢！保持人的差异，发扬这种差异，持之以恒锲而不舍，收获的，必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片面追求“与人相同”，那是活在别人眼里的无趣行为，活出自己才是生命的真谛。试想，我们每个人的起始不同，环境不同，经历不同，阅历也不同，诸多不同又何能趋同呢？持守自己的信念，活出自己的追求，燃烧自己的生命，呈现别样的灵魂，每个人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才能组成五色斑斓的人间风景。逐梦而行吧，人因追求而充实而美丽而意义；人因追求而生活里能嗅出弹性，生命里意趣充盈。  

有梦就会有光。有梦的人阳光灿烂，身心透彻，自带光芒，光芒里喷发着善良、睿智和坦荡的气场。内心光亮的人，从容坚定，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缠于物，漫漫人生路上，无时不在温暖着自己，同时又在照亮着别人，常以照亮他人的光来折射自己，观照自己，给灵魂拂拭，不让沾染灰尘，在时光的逶迤中虔诚地践行生命的意义。打开他的人生轨迹，不论是二十岁的青年还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抑或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他的每个年龄段里，清晰可见那个年龄段所呈现出来的美丽、优雅与淡定。  

有梦就会年轻。年轻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生命的不竭源泉，活力无限；不老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来自你的那颗心，只要心儿不老就会年轻。有一种苍老，不是因为时光匆匆，而是因为没有梦想，人是从没有追求的那一刻才开始变老的；有一种年轻，不是由于青春面庞，而是由于心有彩虹，内心有梦的人永葆青春。“青春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陈独秀先生对于青春的描绘并非青年人的专利，中年人甚至老年人同样可以拥有，因为描绘的内核正是人内在的一种理念、一种状态、一种精神、一种方式，拥有这些，你的生命就不会有年龄束缚，不被困难吓倒，即使年老岁尽，也会不与枯木为伍，终不失玫瑰清馨。这是因为，在“发扬生命”的人那里，哪怕是一百岁的身体里也会藏着十八岁的灵魂。  

时光不语却道出了许多真诚。时光给了我们变老的容颜，同时也给了我们不老的灵魂，这是时光赋予我们每个人的宝藏，一视同仁。抗拒衰老的任务不在时光，在我们每个人自己；抗拒衰老的秘诀不在别处，在于心里头装着年轻的一颗心。我们常在不经意间变老，那是你没有把灵魂当灵魂来珍惜来经营。感恩有我，余生的每一天都是最年轻的一天，每一日都是崭新的一日！  

曾经，我们与年轻青梅竹马，那时正青春，与梦同行，一串串生动有趣的梦，在生命的土壤里尽情绽放，演绎出落叶随风的激情。而今，当老年的门槛发出“请君入瓮”的召唤，我们从容地迈开双腿，内心的沉淀与梦默契神会，同频共振，老树新芽的景致里再度出征。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不敢妄言“为国为民”，且还灵魂和友邻一缕清馨。  

（2023--5--8）

原载2023年5月16日《黄石日报》

作者简介：

何滔，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高级编辑，著有《中国老村——阳新民居》（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