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红楼梦》人物点评:薛宝琴
白雪红梅花之俏
作者:奚仁德
词曰: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之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读者诸君,你道这首咏梅词是何人所作?
我告诉你,他就是今朝的风流人物毛泽东!
这首词,立意高深,构思精巧,结构严密。上片突出一个“俏”字,写梅花的无畏。下片突出一个“笑”字,写梅花的无私。中间用顶针的修辞手法,以“俏”字来连接,从刻画形象过渡到揭示精神境界。梅花“俏”在冰天雪地中,“笑”在山花烂漫时。因“俏”才能“笑”,因“笑”更加“俏”。而“笑”和“俏”又建立在“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的基础之上。
且慢!读者会问:你不是点评《红楼梦》中的薛宝琴吗?怎么跟我们讲起了毛泽东的咏梅词来了呢?这是哪儿对哪儿呀?
耐心。我不但要讲毛泽东的这首咏梅词,我还有说一下陆游的咏梅词呢!
毛泽东的这首咏梅词,是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陆游咏梅曰: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此乃我的精巧构思——兴:先言它物——陆游和毛泽东的词,而引起我的所咏之词——薛宝琴。
陆游的咏梅词和毛泽东的咏梅词,写了两种不同性格和命运的梅花。你们看出来了没有?这一对姐妹梅花,不恰恰就是《红楼梦》中的姐妹梅花薛宝钗和薛宝琴吗?陆游的咏梅词写的是薛宝钗,毛泽东的咏梅词写的是薛宝琴。薛宝钗我已经点评过了,由于篇幅限制,我没能在文中引用和发挥陆游的词,只好在这里点到为止了。
毛泽东的这首咏梅词,自然有他的立意和构思,有他的寓意。但是,我却给它来个偷梁换柱,为我点评薛宝琴所用。
这首词就是写薛宝琴的,就是为薛宝琴量身定做的。
不信?且听我慢慢道来。
牵强附会,也得自圆其说,否则就是无稽之谈。这首词是不是写的薛宝琴,或者说,这首词是不是可以作为薛宝琴的写照,我们看一看薛宝琴是不是梅花就知道了。
《红楼梦》中,薛宝琴首次出场是四十九回。回目的前一句就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这白雪红梅,说的就是薛宝琴。人物一出场,曹雪芹就给她取了名,定了调,定了性——白雪红梅。
薛宝琴来到贾府后,某个冬日,贾母在雪中赏梅 ,远远看到薛宝琴站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穿着凫裘,后面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看,也是白雪红梅。
薛宝琴自己作的词《西江月》:“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她把自己比作梅花。
十首怀古诗之一《梅花观怀古》:“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她又以梅花自比。
另外,她还单独为自己写了一首《红梅花》诗:“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为自己写生 ,为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
既然非无稽之谈,那就听我来慢慢牵强,慢慢附会吧!
风雨送春归——薛家遭风雨,送嫁投贾府。
薛宝琴的父亲是受皇室委任,为皇家搜罗海外奇珍异宝的皇商。薛宝琴小时候就许配给了京城梅翰林之子。后来,薛宝琴父亲病逝——他弟兄俩都是皇商,可都是英年早逝。母亲又得了痰症——可能是因丈夫病逝过度悲伤而成吧。家道中落。于是,哥哥薛蝌就准备将妹妹薛宝琴聘嫁给京城梅翰林家。不料,梅翰林已率子离京公干去了。加之薛姨妈母女俩又在贾府,没奈何,兄妹俩就投奔贾府而来了。
这薛梅订亲,曹雪芹似乎也有寓意——薛(雪)梅,雪中之梅。
飞雪迎春到——隆冬飞雪季,贾府迎红梅。
话说薛家已遭风雨,其实,其时,贾家也快飞雪满天了。
但,毕竟飞雪还暂时未到。表面的虚华还保留着内心的虚荣。贾府还照例迎接了薛宝琴兄妹俩。
薛宝琴来到贾府,收到了最热烈的欢迎。
欢迎最突出的,是贾母。
贾母一见到薛宝琴,就欢喜得不得了。明确说出要亲自养活她,并且让宝琴同她一块儿睡。如此待遇,连林黛玉都没有享受到。
薛宝琴来到贾府不久,就下了一场大雪。贾母随即就赏赐了一件凫裘披风给薛宝琴。这个待遇,连贾宝玉和林黛玉都没有享受过。薛宝钗就更不用说了。当薛宝琴穿着这件凫裘披风,来到薛宝钗的房间时,一向沉稳的薛宝钗 都难以掩饰内心深处对她的嫉妒之情。
贾母对薛宝琴的偏爱,似乎有点过了。书中写到: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笑道说,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别管紧了琴姑娘,她还小呢,让她爱怎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她要去,别多心。——你看,就当着宝钗和宝琴的面,公开传达这偏爱的话。
宝钗忙起身答应了。又对着宝琴笑道: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
贾母对薛宝琴的偏爱确实有点过分了。不但如此,她还叫王夫人收薛宝琴为干女儿,还让薛宝琴参加贾府的祭祀活动,享受着四春的同等待遇。
当然,有人说,贾母对薛宝琴的过分热情,是源于她对薛宝琴的一个私心,就是她想把薛宝琴许配给贾宝玉。
是的,有这个可能性。那是开始时,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当她得知薛宝琴已经从就小许配给了梅翰林之子后,仍然叫王夫人收薛宝琴为干女儿。
还有人说,这是因为宝琴和抱琴谐音,甚至说,宝琴就是抱琴。
抱琴何许人也?抱琴乃贾大小姐贾元春的丫鬟,并随贾元春一起进宫。贾母由宝琴,想起了抱琴,由抱琴,想起了元春。见不到抱琴,见不到元春,就移情别爱,就把宝琴当抱琴,就把宝琴当元春。所以,就让宝琴享受元春才有资格享受的祭祀待遇。宝琴成了元春的替身。
不管何种原因,多种原因,总之,薛宝琴来到贾府,收到了热烈欢迎,成了贾府的红人,明星。
既有“风雨送春归”,就必有“飞雪迎春到”。
风雨飘摇的薛家,把宝琴送到了飞雪快到的贾府。飞雪快到的贾府,迎来了风雨飘摇的薛家宝琴。
一损俱损。薛家损了,贾家就必然要损。薛者,雪也,血也,血光之灾也。薛宝钗,薛宝琴,是催命鬼,是讨债鬼。是命运,不,是曹雪芹特意安排她们来贾府讨债的,催命的。
这是曹雪芹的逻辑安排。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之俏。
“已是”“犹有”,紧密联系,对比反衬,突出梅花(宝琴)刚毅健美的形象:坚冰不能损其肌肤,风雪无法掩其俊俏。冰山绝顶要开花的红梅,是傲霜斗雪的英雄。
已是悬崖百丈冰,其义有三:1、薛家败落。2、雪(薛)梅危机。3、贾府中干。
1、薛家败落
薛宝琴家和薛宝钗家一样,都是皇商,且两位父亲都死得早。薛宝琴的母亲又得了痰症。薛家由此败落了。薛蟠已经先于薛蝌他们进京寻找出路了。薛家两房同时进京,寻找出路,寻求帮助,说明薛家危机,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2、雪(薛)梅危机
薛宝琴小时候就许配给了梅翰林的儿子。父亲在世时,两家关系还亲密,父亲去世后,关系就疏远了,特别是母亲得了痰症,关系就更疏远了。从梅翰林携子外放为官,没有通知薛蝌家就说明了这点。这次哥哥薛蝌主动来京城聘嫁,不料,连人都没遇到。梅家父子竟然都出京公干去了。这大有悔婚,逃婚之嫌疑。
薛蝌为什么没有遇到梅翰林家的人。书中没有明示。有读者认为是薛蝌家事先没有通知梅家。就算是薛蝌家没有通知梅家。可梅家外放为官,也没有通知薛蝌家呀。梅翰林外放为官,是皇上任命,他被动外放,还是他为了逃避,躲避薛家,而主动要求外放呢?
这不能不说,薛梅两家的婚姻出现了危机。
3、贾府中干
薛家两房都投奔贾府了,说明贾府目前还没衰败破落。其实不然。贾府此时,表面上虽然还光鲜亮丽,其实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了。
物极必反。元春省亲,是贾府最荣光的事情。因为元春要省亲,所以才建大观园。可就是因为建了这大观园,掏空了大观园,差不多就把贾府的财力耗费殆尽了。
元春封妃,省亲,是元春最高光的时刻,同时,也是她命运的拐点。她省亲回宫后,不久,就收到了冷落,最后落得惨死。当然,原因很多,不一而足。
元春一死,皇亲国戚这一层光环没有了。
荣极必衰。贾、王、薛、史四大家族,富可敌国。这是皇家难以容忍的,皇上要拿下这四大家族是早晚的事。就像要拿下和珅一样。只是时机未到。
之前,元春得宠的时候,皇上难以下手。这下好了,元春先是失宠,后被处死。皇上动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是外因。内因很多。
自作孽,不可活。四大家族,作恶多端。人命案,自杀案,频频发生。
贾母爱慕虚荣,家境空虚了,她还是那样花天酒地,挥霍浪费,还养着那么多丫鬟,仆人。
贾敬中了进士,理当奋发有为。可他却弃官入道,做什么道士去了,一心炼丹修道。既不顾政事,也不理家务,更不管家教,任由子孙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王夫人也干违法乱纪的事,帮助抄家之人转移家产。
贾宝玉,不学无术,一天到晚只顾扎女儿堆。
整个家族,没有一个正经人,没有一件正经事,没有一个干净人,没有一件干净事。
这样的家族不衰,天理难容。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必沧桑。
四大家族,特别是贾府,早已是悬崖百丈冰了。
作死的,总有人来给他们送死。欠债的,总有人来向他们讨债。
这个人终于来了,她就是薛宝琴。她来到贾府,把贾府的人扶上马,送他们一程黄泉路。
在悬崖百丈冰上,一棵红梅是那样的花之俏!
这红梅到底有多俏呢?
第四十九回,薛宝琴一露面,就被描写成一个超群绝伦的人物。其他人的赞美,自不在话下。看看两个关键人物的赞美之词吧!
宝玉道:你们成日里只说宝姐姐是绝色人物,你们如今瞧瞧她这妹子,我竟然形容不出来了。
贾母来到卢雪庵,随后带着众人前往暖香坞,看惜春做的画。在白雪皑皑的美景中,贾宝玉与薛宝琴突然出现在山坡上。这一幕,可算是《红楼梦》中最美的一幕景色了。因此,《红楼梦》流行以后,薛宝琴踏雪寻梅就成了许多画家和诗人热衷的题材。
贾母笑着,挽了凤姐的手,仍上轿,带着众人,说笑着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面粉妆银彻,忽见宝琴披着贾母赠送给她的凫裘披风,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
众人都笑道:怪道少了两个人,她却在这里等着,也弄梅花去了。
贾母喜得忙笑道:你们瞧,这雪坡上,配上她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像个什么?
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哪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
这里,我看出了两个眉目。
一个眉目是贾宝玉。都说贾宝玉对林黛玉钟情,痴情。我看钟什么情?痴什么情?狗屁!薛宝琴刚一到,他就移情别恋,跟宝琴两人来这山坡上私会了。众人笑道,怪道少了两个人,就是一句很有含义的风凉话,讽刺话。说真的,要不是宝琴已经有婚配了,那个林黛玉还会算是什么“林妹妹呀!”?假如调包计,调包的不是薛宝钗,而是薛宝琴,我看他贾宝玉肯定又是另外一个贾宝玉了。
一个眉目是贾母。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贾母对薛宝琴的赞美,除了薛宝琴本身特别美外,她在反复赞美宝琴的时候,反复说着薛宝琴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为什么呀?因为那件衣服是她送给薛宝琴的呀。明夸宝琴,暗夸自己呀!这哪像贾母呀?这倒像杨二嫂呢!
这就是贾母和贾宝玉的思想和灵魂。我曾经说过,多姑娘是照妖镜。这薛宝琴又何尝不是一面照妖镜呢?你看,这一照,不就照出了贾母和贾宝玉的“妖”形了吗?贾府中两个典型人物都如此人面妖心,贾府还能有一个正经人吗?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薛宝琴俏,因为俏,就不与那些姑娘们争春了。她有她的春。她的春就是梅公子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待到梅公子回京时,我会在万花丛中欢快地放声大笑!你们倒霉,与我何干,你们抄家,与我何干?我跟你们贾家,没有血缘关系,你们连累不到我,你们牵连不到我。我是我!我是梅翰林的儿媳!
梅花笑在最后,也笑得最好。宝琴笑在最后,也笑得最好!
有诗赞曰:
白雪山上红梅开,
百丈冰冻脚下踩。
三九严寒何所惧,
一片丹心向阳开。